此時太陽正落西山,紅彤彤的天空映紅了光禿禿的山頂,一棵歪松一塊圓石,圓石依偎在歪松之側。
「三百年了,你也寂寞了嗎?」韓星走至圓石旁,它本距歪松幾丈遠,但現在它卻靜靜地呆在松樹的旁邊。
那圓石就是素心石,它是數千年前,隕落于此的一顆流星。她曾听文繡說它受到了神的祝福,只要戀人跪在上面誠心祈禱,就可以白頭偕老。
但這座山中封印著藍靈珠,人不敢靠近,妖不能靠近,神不屑靠近,所以即使被祝福的它,也只能默默地孤獨地躺在大地上,無人問津。
她的目光溫柔的看著它,三百年前她和傅馭本來說好的要讓它見證他們的誓言,可還沒來得及實踐,他們就分道揚鑣,陰陽相隔了。她又看著旁邊的歪松,巨大的樹根攀著峭壁,不顧危險的向著懸崖生長。
本來素~心石和歪松相距很遠,許是藍靈珠出世時,震力將素心石送到歪松的身邊,讓他們作伴。
可素心石上已沒了傅馭的氣息,看來詛咒也抵不過時間,他已離世,韓星猜測著。
時間風干了他的尸骨,讓她道一聲再見的機會都沒有。
她坐在素心石上,吹起了那曲《離殤》,為他送去晚來的道別。
這時她想起一個名叫鳳的女子說過,笛子本不是為了憂傷而生,只要帶著幸福的心,也能吹出幸福的曲調。那時的鳳也是殘妖,為何她會說出那麼樂觀的話?難道是因為身邊多了個莫亦嗎?
「我的莫亦,你又在哪里呢?」她想著傅馭將他推落懸崖時腥紅的血眼,「我給你下的詛咒沒能詛殺你體內的藍靈咒,如果你已轉世,還好嗎?」
她繼續回憶著那個下午,她是抱著何等激動的心情等他來牽自己的手。然而她千不該萬不該讓他代自己去藍靈洞里報到,以至于他受藍靈咒的控制前來殺害自己,可這並不是使他們相互攻擊唯一的理由。
看到那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女子,提著滴血的七星劍出現在她的面前,她終于明白自己不安的原因了。
「素言,你殺人了?」韓星眼中射出冷光,使面前的女子驚恐的後退了幾步,「你就這樣對待我的好意嗎?」
「好意?」素言怒道:「你騙我說這把劍可以帶我進入藍靈洞,為何不能?」
素言仗劍刺來:「你的劍沾滿了流雲渡村民的血,你不嘗嘗他們的味道嗎?」
韓星怒上心頭,從腰間抽出魔笛格擋。素言直刺韓星,韓星腳踏八卦方位,飄身左避,反手,笛端直指素言咽喉。
素言大吃一驚,變招回刺,卻被韓星捉住手腕。素言左掌妖風急起,韓星並不變招回救,笛端直掃她右手脈搏。
素言吃痛,不得已棄劍。
韓星奪過七星劍,手肘一曲,直頂她的胸口。
素言口吐鮮血,後退五步。她心有不甘,怒吼一聲化作巨鷹,凌空而下,韓星躲閃不及,被鷹翅巨大的力道扇倒在地。
黑鷹急速轉身,眼看利喙就要啄向韓星胸口,突然七星劍銀光大盛,光芒刺穿鷹妖肚月復,黑鷹慘叫一聲帶血飛走了。
韓星怔怔的看著那把與自己心意相通,總在關鍵時刻救救自己的劍,此刻它沾滿了村民的鮮血。
其實,她本想將劍送給素言,結束一段宿怨的,可弄巧成拙,她們之間的怨結的更深了。
那麼自己將守護藍靈珠的責任交給傅馭,是不是也會適得其反呢?還未等她內疚,她的猜想就已得到證實。
一股巨大的壓力從天而降,韓星急忙反手拍向地面,借著彈力而起,在空中一個翻身,落地立定。但見到的是傅馭雙眼充血,周身似火般熊熊燃燒,正仇視著自己。
「哥哥,你被藍靈珠詛咒了?」韓星驚道。
「血,你劍上有村民血的味道,是你殺了他們。」傅馭不由分說,如狂獸般仗劍向她刺來。
「不是的,哥哥,你听我解釋。」但傅馭不給她解釋的機會,她已被他一掌拍中,身體離開了支撐她的大地,而後她就墜落,無盡的墜落。
被父母拋棄,被詛咒的命運,死亡的陰影……那一刻所有的不甘充斥在她的心頭。
恨,讓她失去了理智。
「傅馭,我咒你將惡夢不斷,素心石就是你的修羅之路。」這是她作為人時的第一個詛咒,也是最後一個。
「修羅之路——」她喃喃的說道:「你不在了,卻留我獨自走這修羅之路。」
韓星回憶至此,胃不由得抽痛起來,她只能強迫自己不再想他了,「永別了,哥哥。」
她握緊手中魔笛,此時太陽已完全的落下了山,她邁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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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過後,傅馭與蘇雄對坐飲酒。
想到文繡墓地前那三株枯萎的芍藥,傅馭就不能安定下來。
芍藥又名離草,離別時贈此花可寄思念之情。他完全能夠感知花中所隱藏的戀戀不舍。
但如果那個韓星是夜變的,他這樣做是為了什麼?是受韓星之托,還是他與文繡生前有什麼關系?他越想越亂。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傅馭心中愁苦,誦完詩詞一飲而盡。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蘇雄附和完,也痛飲一口,贊道:「好酒,好酒。」
他又斟了一杯酒,細心品味道:「這酒當有百年以上了吧?」
「百年?」傅馭淒苦一笑道:「這是師娘生前為我和星埋下的,至少三百年了。」
「為你和韓星嗎?」阮媛和靈兒跨入門內,靈兒想起姚豐說過的話,問道:「我父親說韓星為了和另一個男子成親,悔了我們姚家的婚,是因為你吧?」
傅馭的臉一下子冷了下來,但阮媛沒有留意到,接著靈兒的話問︰「傅哥哥,你和那個妖女……嗚嗚……」
蘇雄忙抓起一塊糕點堵住了她的嘴,誰知入口太深,還沒來得及縮手,被她咬住。蘇雄痛失一聲道︰「你屬狗的嗎?」。
阮媛生氣的吐出糕點,踩了他幾腳。蘇雄夸張的蹦蹦跳跳,」我遲早會被你整死,哎呦哎呦。」
他的詼諧並未令氣氛緩和多少,靈兒也未因蘇雄和阮媛而轉移話題,繼續問道︰「你和韓星之間一定有很多美好的回憶吧?」
傅馭看向窗外,連綿的聖界山猶如矗立的巨大黑影詭秘。
「她說過她會保護我的,」傅馭想起他們初識,無奈的笑道。
「嗯?」三人都吃了一驚,只听他繼續說道︰「我五歲那年,一場饑荒奪去了很多人的命。父母哥哥姐姐在逃難的路上相繼而亡,最後只剩我和女乃女乃相依為命。本來我們要去投奔親戚的,路過百樹林時遇到一只蒼蠅妖。女乃女乃為保護我而死,可我當時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嚇得呆立不動,蒼蠅妖巨大的玻璃眼上盡是我恐懼的表情。我以為我死定了,但星及時出現了。她殺死了蒼蠅妖並微笑著對我說;‘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傅馭講完他和韓星的事,拿起酒壇狠狠地灌了一口酒,由于太急,嗆得的他不住咳嗽。
靈兒上前一把奪過酒壇,說道︰「你何必這樣自尋煩惱,你氣韓星殺死村民,變得你不再認識,至于為何這樣,你下次見到她問清楚原因不就好了。」
「韓星生前也挺慘的,父親棄她而去,母親至死也不見她,每日為了守護藍靈珠,不停的與妖怪戰斗,在血泊中活。」阮媛同情的說道︰「是不是因為這樣,她心中積累太多的不滿和恨,所以她要報復。我以前听師父說過,這樣的人很容易變壞,不對,師父說是心里扭曲。」
「小師妹,不懂別亂說,我怎麼沒听師父說過。」蘇雄拿起糕點還要堵她的嘴,想起前車之鑒就改塞到自己口中了。
阮媛吐了吐舌頭,朝他做了個鬼臉,不忿的說道︰「那是你忘了,師父說時,你明明就在場的。再說了,我說的有什麼不對嗎?要不她干嘛無緣無故的襲擊村民啊?」
「許是她有什麼難言之隱吧。」靈兒見傅馭難過,替韓星辯解道。
「為什麼星會變成鷹妖呢?」傅馭從懷中掏出一只紅紙鶴,那是昨晚睡不著他疊好扔出去的,可是今早它又飛回到了他的身邊,想起三百年前的許多個晚上,他們並肩坐在屋中疊紙鶴的情形,他臉上露出些許安慰的笑意。「星,難道你不想像它一樣再回到我身邊了嗎?」。
「也許韓星只是被鷹妖附身了?」靈兒說道,但看到他手中的紙鶴,心中酸澀不已,心想︰「傅大哥,一定在想他和韓星疊千紙鶴的事,那時的他們該多麼幸福啊。」
「星很強大,也很理智,怎會輕易的被鷹妖附身,而且一附這麼久呢?」傅馭自責低頭想道︰「難道她恨我將她推下懸崖,為了報復我自願被鷹妖附身嗎?」。
「她多半恨,嗚嗚嗚——」阮媛剛一開口,蘇雄就捂住她的嘴道︰「小師妹,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阮媛還是孩子呢,」傅馭苦笑道︰「她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阮媛掰掉蘇雄的手,大聲嚷到︰「就是啊,就是啊。」
「傅兄,你別太往心里去,小弟覺得這其中定有蹊蹺。不過也許這也是天意,否則你與星姑娘怎麼都活了三百年呢。」蘇雄勸慰道。
「可是她身邊的男子又與她何時認識?不知他們什麼關系?他會不會對她別有企圖呢?」傅馭黯然神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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