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安尋自怨自艾,胡思亂想之際,黑影提著幾只野雞和一只肥兔走了進來。
看到她正在發呆,他自己也呆住了。默默地走到她的身旁蹲下,伸手輕柔的撫在她的臉上,憐惜的寵愛的深情的看著她,似要將她印在自己的眼眸深處。
安尋驚覺蜷縮著身體,往後退了退,冷聲說道︰「走開!」
「小痕,你別怕,我是黑影,沒有誰會傷害你的。」黑影為了不刺激她,收回了自己的手,滿臉堆笑的討好她。
說實話,他的笑帶著些孩子氣,單純、干淨、毫不做作。
安尋有那麼一刻被他的笑感染了,但是她不想欺騙他,亮明自己的身份道︰「我叫安尋,不是你的小痕。」
「小痕,你一定還在生我的氣對不對,干嘛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承認呢?」黑影委屈的看著她道︰「你的全名叫花見痕,一千多年前,我化作人間十五六歲男孩的模樣,與你相識。」
「那一年你十七歲,是南涯島一戶漁家之女。你隨你父親外出捕魚,救了因執行任務而受傷的我,讓我第一次覺得有個女子在身邊真好。」
「可是不久後,你要嫁給你的青梅竹馬,我氣不過就殺了那個男人,帶你離家出走。你是怨了我很長時間,但後來你不是原諒我了嗎?你甘心做我妻子,為我生兒育女。」
「所以我帶你去了赤血島,島主高興的為我們證婚。都怪那個**藍衣,把你抓起來,要挾我為她做事。我恨她拿你做餌,便血洗了她的手下。」
「你一定是嚇壞了,才撞牆倒在了血泊中。但我知道你一定沒死,所以我殺了好多好多的生靈,只為證明你沒有死。果真你沒有死,又讓我遇見你。」
……
「你太過分了。」安尋被他說的全身發麻,出了一身的冷汗︰「你號稱狂魔劊子手,原來你殺了那麼多生靈,只為證明一個死掉的女人沒有死,你好殘忍。」
「你果然沒有變,曾經你也常說我殘忍,你看你就是小痕。我果然又見到你了,小痕!」黑影興奮的將安尋抱在懷中,任憑安尋怎麼捶打怎麼咬怎麼掙扎,他就是不放手,因為舍不得。
「小痕,當年你怨我殺生太多。我向你保證過我不再亂殺生了。是你死了之後,我不知道怎麼發泄我對你的思念之情,才殺了那許多生靈的,你一定怨我不守承諾。」
「但我發誓,只要你肯原諒我,待在我的身邊,再也不殺生了。求你了,小痕,你別再離開我了。」
黑影說著說著哭了起來。一個強勢的男子,霸道的不可一世,可是卻毫不設防的在一個陌生的女子懷中哭泣,他的脆弱、孤獨、思念,該是多麼的深刻啊。
安尋也乖巧了下來,任由他緊緊的抱著,淚沾濕了她的衣衫,也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待黑影終于止住了哭聲,竟在她肩頭呼呼的睡去了,是因為覺得見到小痕,安心了嗎?
安尋抬起頭,將他小心翼翼的放到黑袍上。看著這個令妖魔聞風喪膽的男子,這一刻卻靜靜地睡在自己身旁,他為什麼這般信任自己呢?只因長了一張相同的容顏嗎?
她心疼的為他拭去臉上的淚痕,看到了他臉上隱隱的笑意。
如果他不是一個劊子手,他一定比龍恆更好相處,因為他會笑,龍恆不會。但是她的心里只裝的下龍恆,為什麼?
安尋看著黑影一臉的疲憊之色,他一定很累。她站起身,想要架起篝火為他烤點吃的。
可黑影卻抓著安尋的手不放,口中還喃喃自語著小痕。安尋猜想他一定夢到了那個叫小痕的女子,她沒有動,怕打擾了他的美夢。
天完全黑了下來,安尋就坐在黑暗里注視著黑影。有一瞬間,她覺得黑影和龍恆很像。
如果他是龍恆,該有多好呢?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待在他的身邊了呢?
事實證明那是不可能的,因為無論多麼像的兩個生靈,終究是不一樣的,誰也代替不了誰。
也不知過了多久,黑影睡醒睜開眼來,發現安尋正痴痴的看著他。他激動的心跳加速,抱住安尋就吻了上去。
安尋沒有接過吻,更何況是那種強勢的令她幾近窒息的吻。她慌亂的費了好大的勁才將他推開,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小痕,你別生氣嘛,我知道錯了。」黑影討好的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臉上拍了一巴掌。
安尋瞬間明白,原來男子為了愛情,是連尊嚴都可以放下的。
「黑影,你一定很愛小痕吧。」安尋掙月兌開他溫暖的大手,靜靜地看著他的眼楮問道。
「嗯。」黑影溫順的點頭。
「那你一定很了解小痕,對不對?」
「對,我了解她的一切。」
「那你知不知道把另一個女子誤認為小痕,是對她的褻瀆。」
「我從未將另一個女子看成你,小痕,為什麼你要說這麼奇怪的話?」
「因為我叫安尋,不叫花見痕,我不是你的小痕。」
「你撒謊。」黑影突然湊近安尋,很近很近,以至于安尋眨眼楮的睫毛可以觸到他的睫毛,「你明明就是小痕,你們的相貌、聲音,甚至連說的話都很像。」
「那也只是像而已。」安尋耐心的解釋道︰「你的小痕只是普通的漁家女子,試問她可以活過千年嗎?」。
「當然可以。」黑影抓住安尋的雙肩,似是防她逃跑一般。
其實他完全沒有必要,安尋既然沒有在他熟睡時離開,她就不會輕易離開,更何況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
可是黑影還是很害怕,害怕他的小痕會像一千多年前一樣從他身邊溜走︰「我殺了那麼多生靈,用他們的血滋養你的身體,你當然可以活過來。」
「你這個瘋子。」安尋結結實實的一巴掌甩在他的臉上,她不是害怕,而是氣的發抖︰「你以為只有你失去的小痕最寶貴嗎?你以為只有你失去愛侶才痛苦嗎?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殺生,有多少幸福的家庭被破壞。你太自私了,自私到令小痕成為你殺戮的罪魁禍首,你親手玷污了她聖潔的靈魂。她若在天有靈,一定不會原諒你的。你放開我!」
「我不放。」黑影害怕的將安尋抓的更緊了︰「小痕,一千年前,我殺了你的青梅竹馬,你也這般訓斥過我。我知道錯了,小痕,只要你不離開我,我真的再也不殺生了。小痕,你知道嗎,沒有你的日子里,我整天都生活在癲狂之中,惶恐的、不安的、孤獨的、寂寞的,心會莫名的疼,莫名的空虛,時常覺得自己不在了一般。小痕,我——真的不能沒有你啊。」
黑影再一次放聲哭了出來,在這個寂靜的夜晚,就連呼嘯的秋風都安靜了下來。要過冬了呢,安尋看著門外漆黑的夜,沒有月只有滿天的繁星,可夜依舊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黑影。」安尋呼喚著這個突然出現在她生命中的男子,沒有一點點的征兆,強行闖入她的世界,就如同命中注定一般,將她的生活搞亂。
她多麼想靜靜地跟在龍恆的身後,听他喊一生的尋,自己喊他一生的公子,可是這是不可能的了。
自從素言住進龍恆心里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自己永遠只能是他的知己,然後有一天被另一個紅顏代替。
但她下定了決心做不成他的紅顏,就做他一輩子的知己。
她以為自己不會難過,可看著黑影哭的這麼傷心,她的心也跟著抽痛。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襲上心頭,多想陪他一起哭啊。
也許他早已猜出了自己不是他的小痕,只是他不願承認,她要怎樣安慰他呢?
安尋從不覺得自己是一個悲憫蒼生的偉大生靈,然而一想起那些無辜的生命,多少個這樣的夜晚,他們可能連大哭的機會都沒有,就遇上黑影而被迫與這個世界說再見,她就一句安慰的話也不想說。
「黑影。」安尋用溫柔的聲音喚道,柔得黑影有一刻都沉醉了,可是下一句同樣溫柔的話,卻硬生生的撕裂了黑影的心︰「我叫安尋,不是你的小痕。」
「不,你是。」黑影固執的說道︰「你若不是,為什麼你們會說同樣的話?」
「因為我和她一樣,對你失望。」安尋平靜的說道︰「沒有誰喜歡殺戮,小痕也一樣。」
「我不會再殺生了,小痕。」黑影祈求道,跪在安尋面前留著淚祈求道。
「可是你還是會殺生,你會殺死公子,還會殺死很多很多的生靈。」
「我不會的,只要你答應留在我身邊,我不會再殺生了。你若不信,我們去一個沒有生靈的地方好不好,那樣我就再也不會殺生了。」
「可是我想待在公子的身邊,一生一世。」
安尋的這一句話像晴天霹靂一樣,讓他一下子驚呆了。
「你說什麼?」
「我想待在公子的身邊,一生一世。」安尋靜靜地重復道。
「你說的公子就是龍恆嗎?」。黑影突然想起自己的任務來,他不就是專程來殺龍恆的嗎?只要他死了,小痕就不會再想著和他在一起了。
怪不得自己要殺他,黑影突然意識到生命的巧合,自己要殺他,不就是為了將小痕從他身邊搶過來嗎,就像一千年前他從另一個人的身邊,將她奪過來。
安尋看到黑影懺悔的眼神里突然溢滿了殺氣,眼楮猩紅的可以滴出血來。
「小痕,你喜歡那個叫龍恆的對不對?」黑影仰天長笑,那笑很可怕,猶如半夜的厲鬼,陰森可怖,「那麼我現在就去殺了他,讓你斷了與他在一起的念頭。」
黑影猛然起身,命運重現,他要殺了小痕在乎的另一個生靈,將她強行留在自己身邊,盡管安尋不是小痕。
他邁著堅定有力的步伐而去,全不顧身後那個哭的撕心裂肺的女子。
只是這一次他錯了,縱然有些事再像,結局也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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