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夕,你想逃到哪里去?」冷若冰笑著問道。
那笑很陰沉,就像地獄里的女鬼,隨時都有可能將面前的女孩拖入地獄。
被稱為戚夕的女孩顯然被嚇到了,不過還是強打起精神,哆哆嗦嗦的說道︰「冷若冰,你最好放過我,否則我爹和曹哥哥知道了,非踏平你們冷氏宮不可。」
「哼——戚老賊來了正好,省的我親自去找他。」冷若冰不屑的說道︰「你這個沒有骨氣的戚家大小姐,整日無所事事,就知道惹是生非。還想曹湛來救你,你知道他有多討厭你嗎?」。
「你騙人,曹哥哥才不會討厭我呢。」戚夕生氣的反駁道。
「不信,你可以親自問問他啊。」冷若冰煞有介事的說道︰「曹湛與我情投意合,他可是天天數說你的不是呢。」
「曹哥哥不是那種人,他才不會做那種事。冷若冰,你這個女魔頭,不要用你那卑鄙的心思去揣測曹哥哥的心思。」
「曹哥哥,曹哥哥,你叫的可真順口啊。」冷若冰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他是我的曹湛,不準你叫他曹哥哥。你若再敢喊一聲,我就掐死你。」
冷若冰說完,手上的力道,頓時加了不少。
「咳咳咳……」戚夕一連聲的咳嗽,臉漲的通紅發紫。
「要下去幫忙嗎?」。韓星思忖著,不過看樣子她們是情敵又有世仇。
人世間的恩恩怨怨最是情仇難辨,誰對誰錯本就沒個明確的界限。自己搞不清狀況,怎能貿然出手相助呢?
韓星想起了素言、夜、傅馭、明日空、蘇雄、莫亦、鳳甚至還有白天見到的那個花見井,也許大家都正在情仇的深淵中掙扎,包括她自己。
她果真沒有出手,靜靜的等待結果。一個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含著粗重的喘氣聲,拿著火把的隨從紛紛讓出道來。
韓星好奇的看著那個跑入事情漩渦中男子,十七八歲的模樣,在火焰跳躍的光芒中,他的臉異常的蒼白。
「姐——」男子喘了好大一會兒,擔心的說道︰「你快放了小夕,你會掐死她的。」
「小夕,小夕,你叫的可真親密。」冷若冰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著男子道︰「她可是仇人的女兒,若凝。」
「若凝——」好好的一個男孩為什麼叫一個女孩的名字呢,韓星好奇的想著。
「我知道,姐。」若凝似乎習慣了,他一點都不在乎自己的名字,繼續說道︰「咱們的人是她的父親戚放,又不是戚夕。」
「所以你偷偷將她放了出來,幫助她逃跑?」冷若冰氣憤的看著自己的弟弟,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
「是我放她出來的。」冷若凝坦然承認道︰「我不懂,該死的是她父親,為什麼一直抓著小夕不放。姐,求你放過她吧,她是無辜的。」
「哼——花見井那個混蛋,把你教導的連個傻子都不如。」冷若冰咬牙切齒道︰「戚夕不該殺,難道我們就該背負仇恨嗎?」。
「戚放血洗我們冷家村,叔叔帶著你我好不容易逃出來,我們三個委身花見家十幾年,叔叔辛辛苦苦將我們養大,我這麼多年為了報仇忍受的屈辱,你又不是不知道。」
「現在戚放又殺了叔叔,我抓他女兒有什麼錯?憑什麼他戚放作惡多端,卻可以家族團圓,而我們就要忍受生死別離?我告訴你,我就是要用戚夕的血祭奠叔叔,讓戚放那個老賊嘗嘗生離死別的滋味兒!」
冷若冰越說越怒,眼中的殺氣越發濃烈。
「姐,真的只是這樣嗎?你是不滿戚夕是曹湛要保護的人,才要殺她的吧。」
冷若凝話一出口,冷若冰的臉都綠了︰「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冷若凝完全沒了剛剛的底氣低下頭,不再說話了。
「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啊。」冷若冰一巴掌將戚夕甩趴到地上,難以置信的瞪著冷若凝,他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正等待家長的責罵。
冷若冰靜靜的走近冷若凝,「啪」的一聲巨響打在他蒼白的臉上,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觸目驚心。
「姐姐我這麼多年,把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碎了,你卻這樣跟姐姐說話。」
冷若冰捂著胸口干笑道︰「為了一個仇人的女兒,你連我們的手足情都不顧了。是不是哪天為了她,你也會以劍相向呢?」
「不會的,姐姐,我絕不會那樣做的。我只是不想姐姐殺了小夕。姐,求求你,放過小夕吧。」冷若凝愧疚的跪在她的面前。
冷若冰伸手還要打,卻被身邊的隨從攔住道︰「宮主,冷叔叔剛剛過世,若凝定是氣昏了頭才說這種話的。再說為了戚夕這個賤人,而傷了手足之情,實是不值啊。」
「是啊。」另一人附和道,其他人也跟著附和。
冷若冰冷笑的盯著冷若凝,韓星看不清她眼里流露的是悲傷、痛恨還是心疼。
可是似曾相識的感受讓韓星心疼起冷若冰來,那種心疼像心疼她自己一樣厲害。
那個夜晚,傅馭為了保護另一個女子與她交手,他一定很在乎她。
韓星一想到傅馭,再沒有心思听其他人說話了,只看到一群人,舉著足以將黑夜照亮的火把,吵吵嚷嚷的回去了。
戚夕沒有逃月兌掉,也被幾個人推推搡搡的帶走了。
她默默的躺在樹干上,剛剛還熱鬧的林子一下子陷入了寂靜。
她慶幸自己沒有出手阻止,從听到第一句話到最後一句,她多多少少明白了這群人的關系。
冷若冰喜歡上了保護戚夕的曹湛,拒絕了花見井;冷若凝喜歡上了戚夕,為了她忤逆自己的姐姐。
這對姐弟同時喜歡上了仇家的人,為什麼明明恨著,卻會不由自主的喜歡呢?
生命就是這樣,誰與誰相遇,誰與誰相知,誰與誰陌路,誰與誰重逢,誰又能說得準呢?
原本兩個素不相識、天涯相隔的生靈,誰又能肯定的說,他們至死都不會有交集呢?
兩個發誓一定要一輩子在一起的生靈,誰又能確定他們就真的能一直在一起呢?
緣分真是一個可笑的東西,莫名的相逢,某一天也會莫名的分離吧。
韓星拉起袖子,看著腐爛不堪的手臂,心想自己無緣無故的踫上這對姐弟,是不是注定了要與他們有什麼交集呢?
會不會也是刻骨銘心的呢?
她胡思亂想著,一直到天蒙蒙亮。一夜心神不寧,全身麻癢難耐,要多久體內的污穢之氣才能排完?
「這里無人常來,還是在此多逗留幾天,等身體好些再說吧。」韓星安慰著自己,腿隨便的耷拉下來。
可因一時疏忽,卻沒有看到盤在樹干上的蛇,腿因為打在蛇身上,蛇張口就咬了一下。
「啊——」她痛呼一聲,虛空中長笛白光閃爍。
蛇感覺似有千根刺扎在它身上,松口轉身溜走了。
長笛上的光兀自還在閃爍,「是我不好,先弄痛了它,它只是自保罷了。」韓星輕聲安慰,光漸漸的消下去了。
她低頭檢查傷勢,被蛇咬到的腳踝處,兩點血紅慢慢腫脹發紫,「毒蛇嗎?」。
她的頭一陣眩暈,身子不穩,從高高的樹上跌落在地,摔得的她五髒劇烈,疼的不省人事。
「姑娘,姑娘……」一個男子的聲音一直在他耳畔回響,起初韓星以為自己已在黃泉,可轉念一想,黃泉惡鬼怎會這麼溫柔,一個機靈大腦就清醒了過來。
「冷若凝。」韓星看到男子的的臉,一眼就認出了他,不過她沒有叫出口。
夏天的日頭已接近中天,林中的蟬沒命的扯著嗓子喊著,使夏天更加的聒噪和炎熱了。
她臉上的面紗不知何時掉了,冷若凝正驚訝的看著她。
韓星慌忙推開他,拉低斗篷上的帽子遮住了臉。
冷若凝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不好意思的開口說道︰「姑娘,你中了蛇毒,我幫你把毒血吸出來了。你能醒過來,真是太好了。」
「你不怕我嗎?」。韓星躲閃著他單純的目光,問道︰「你不怕我是一個麻風女?你不怕被傳染嗎?」。
「我略懂一點醫術,已幫姑娘看診過了。姑娘身上破掉的水泡,有結痂之狀,那是姑娘身體快好的表現。」冷若凝微笑著說道︰「雖然我具體診不出姑娘是什麼病,但肯定不是麻風。而且姑娘身體極寒,是蛇毒入侵之故嗎?」。
「我自幼如此,公子不必掛心。」韓星听著他柔和沉穩的嗓音,心想他肯為這樣的自己吸毒,他真善良。
如果他知道自己殘妖的身份,還會不會淡定的呆在自己身邊和自己說話呢?
「我先扶姑娘起來吧。」冷若凝伸手來扶,可還未踫到韓星的身體,就忍不住的哆嗦。
「我體寒之極,公子放開我吧,你會受不了的。」
「對不起,我自幼體弱多病,連扶姑娘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到,真沒用。」冷若凝慚愧的說。
「公子肯接近我,已經很勇敢了。若是換做旁人,怕是早遠遠的躲開,或是恨不得用石頭砸死我了。」韓星感激道。
「那是他們不懂醫術,姑娘不要怪他們。他們也是想要自保,才做那些事的。」
「公子這樣說,那麼天下的人都是好人了?」
「是啊,人本就性善。」
韓星看著他如同一攤清水的眼眸,干淨的沒有一點雜質。到底是怎樣的呵護,才能讓他留住這份聖潔的心呢?她忍不住想道。
「我姓冷,名叫若凝,還不知姑娘的名字呢?」冷若凝笑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