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第一個午夜,烏黑漆亮的夜空中,漫天繁星閃爍。
夜,真的很靜很美。可是人間,卻壓抑的令生靈喘不過氣來。
數百只嘰嘰喳喳的吸血蝙蝠如幕布般,漫天飛來,身後跟著一個人身吸血蝙蝠面的將領,最後在回春堂的上空停下。
吸血蝙蝠將領手中雙鉤豪氣一指,數百只吸血蝙蝠齊刷刷的斜撲向回春堂。
半空里卻被一堵無形的牆阻住,因收勢不及,前面的撞著後面的,後面的再撞著後面的,如同回潮之浪,剛剛還井然有序的隊伍一下子亂了套。
那個將領正亂罵著廢物,韓星從黑暗里緩緩走來,步履沉重有力,渾身散發著肅殺的氣勢。
「殘妖,是你搞的鬼?」將領鄙視的冷笑問道。
如果換做以前,甫一听到「殘妖」二字,她定會急著與對方拼命,不過這一年多下來她理解了一件事︰不是別人不叫你殘妖,你就不是殘妖了。
于是她慢慢的接受了「殘妖」這個事實,盡管還是心有不甘。
因此,她平靜的回以蔑視︰「我在這里設下了無形結界,絕不會讓你們這些賤物為所欲為的。」
「賤物?你敢罵我們高貴的吸血蝙蝠氏是賤物,你活的不耐煩了是吧?」妖蝠將領怒氣沖天,雙鉤一指,兩道血紅之光飛射向她。
韓星輕松的左右閃躲開來,從虛空中抽出長笛,劃出數十道星刃,威力之強,數百只吸血蝙蝠竟去了一半。
「殘妖,找死。」妖蝠將領氣血沖頭,飛到她身邊就是一陣猛攻。
在寡我敵眾的情況下,她絲毫不怯懦,長笛舞的密不透風,寒光與紅光不停的在空中擦出火花。
如同絢麗的煙火,綻放在夜深人靜的午夜,淒美、悲涼、瞬間而逝……
斗了近半個時辰,韓星突然力呵一聲︰「藍衣,去死吧。」
她使出「冰星寒月」術,刺目的圓如同太極八卦圖般掃蕩著前方一切妖魔鬼怪。
妖蝠將領和吸血蝙蝠群亂糟糟的一陣淒喊後,化作夜空里的精靈,飄飄蕩蕩的飛向天空。
她把那些妖蝠當作藍衣出手,成功的釋放了身體里的所有憤恨,心有那麼一刻坦蕩蕩的好舒服。
夜慢慢的恢復黑暗,壓抑之氣又慢慢的涌上心頭,堵得她近乎窒息。
「藍衣,終有一天,你會像他們一樣消失。」韓星堅定的想著,而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為什麼?不舍嗎?
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響徹在寂靜的夜里。韓星警覺的問道︰「誰?」手中的長笛隨時做好了出擊的準備。
「星姑娘,真是巧啊。」花見井搖著折扇,悠閑的出現在她的面前。
「巧嗎?花見公子不要告訴在下你是午夜散步恰巧經過這里的。」韓星嘲諷道。
「如果我說是呢?」
「……」
「星姑娘不要這般看著我,我只是想和姑娘道個別罷了。」花見井狡邪的笑笑︰「沒想到看到了這麼精彩的一幕。」
「花見公子真是膽大,看到丑陋的異類一點都不害怕嗎?」。
「星姑娘不也是異類嗎?」。花見井瞥了韓星一眼,道︰「這些妖物是吸血蝙蝠妖吧?星姑娘有所不知我們花見一氏在四方城里的發跡,還要感謝他們呢。」
「此話怎講?」韓星眼中閃出好奇的光,卻依然面無表情的問道。
「一千年前,我們花見一氏出了個貌美如仙的女子,名叫花見痕。她被一厲害的吸血蝙蝠妖看上,那妖就打下四方城作為聘禮。本來我一直以為這是一個傳說,原來是真的。」
「沒想到你這般優雅瀟灑的貴公子竟與這些丑陋之物有淵源,世界之大還真是無奇不有啊。」
韓星冷冷的說著,語氣沒有褒獎卻也不含貶義︰「怪不得花見公子的膽子這麼大,敢夜半私會鬼怪。」
「星姑娘清秀可人,不去想就不會把姑娘與鬼怪聯系在一起,自然也就不害怕了。」花見井調侃道。
「可是花見公子為什麼要和我道別呢?難道是花見公子不想再見到我了嗎?」。韓星奇道。
「不,我是想八月十五那天,星姑娘定沒有時間與我道別,所以我才親自來與姑娘道別。」
「此話怎講?」
「四方城里一片妖異之氣,這都與八月十五有關。星姑娘那天定會為了那個什麼寶藍珠大開殺戒吧,殺得興起時怎會有時間與我道別。星姑娘,你說我說的對嗎?」。
韓星握緊了手中長笛,似是在強力壓住心中的怒火,半晌才平復下來。
他視線冷冽的盯著花見井道︰「你既然知道我會大開殺戒,你就不想想個辦法阻止我嗎?怎麼說四方城里的百姓也是你的子民吧。」
「如果可以阻止的話,星姑娘自己就停手了,還用我想辦法嗎?」。
花見井一語道破天機,眼神溫柔的看著她道︰「那天,削弱戚家莊的兵力也就全拜托星姑娘了。」
「這才是你今天來見我的真正目的吧。」韓星冷聲質問道︰「為了統一四方城,犧牲那麼多百姓的命,你就不怕這個城主的位子坐不安生嗎?」。
「如果怕犧牲而不去做某些事的話,世上怕是無事可做了。星姑娘,你何等聰慧,不會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吧?」
花見井饒有趣味的看著她道︰「說到底你我是一類人。」
「明知道會犧牲許多生命,可還是義無反顧的做著違背良心的事,這一點你我確實很像。」韓星坦誠道︰「但我不是人。」
「不過星姑娘,我們是有些不一樣的。因為你是被逼的,我是自願的。」
東方的天空出現一抹魚肚白的顏色,有村民的門已經發出了吱呀的開啟聲。
「星姑娘,我還要部署擊垮戚家的事,就先行告辭了。」花見井優雅的拱手一禮,轉身、邁步、離開……
一束光從雲里射下來,落在她和花見井的中間,淹沒了他那說不清是孤獨還是殘忍的背影。
「天亮了,是不是就沒有黑夜了?」韓星看著手中的長笛,上面紅色斑斑,刺目的模糊了那個身影︰「可我已不是人,怎麼能在陽光下行走呢?」
時間如流水,轉眼而逝,八月十五轉眼就到了。
本來應該家家團圓,萬分熱鬧的,但因戚家莊召開寶藍珠觀賞大會,四方城的百姓大都被邀了去,有種萬街空巷的感覺。
韓星來到戚家莊門前,遞上邀請函,便有一個僕人前來迎接她,
迎接之人目光空洞,妖氣燻天,一看就是吸血蝙蝠妖控制的死人,這多半是藍衣特別關照的。
韓星心中竄起一團火,不過強忍住了,隨在那人身後進了莊園。
舞龍的、舞獅的以及各種玩雜耍的佔了一個角落,上次的那個擂台也沒有拆,此時正有兩個人在上面打得難解難分。
不知道的人一定看不出這是個莊園,而是一個繁華的街市。
韓星沒有停留,又穿過一群觀賞紅楓的高雅之士,經過一群在湖邊嬉笑打鬧的孩子,七拐八繞了好一陣才來到寶藍珠的真正觀賞之地。
這次比她來戚家莊走的更遠,也就是說深入到了戚家莊的月復地。
為什麼戚家莊要在這里開會?戚放不怕花見井趁機耍什麼花招嗎?藍衣是怎麼說動戚放在這里開寶藍珠大會的?……
一連串的問題浮現在她的腦海里,可她並不深思,因為這都是人類的勾心斗角,她這個異類做完該做的事就行了。
韓星甫一進來,剛剛熱鬧和諧的氣氛立即沉默了下來,還透著些詭異。
戚放和藍衣坐在圓形廣場正中的位置上,戚開、戚夕、曹湛分別坐在他們倆的左右下首。
花見井和冷冷若冰也在,花見井一副看熱鬧的神色,同時還似宣誓主權似的,緊握住冷若冰的手。
冷若冰則繃著臉,不情願卻也沒有拒絕。她滿眼怒火的盯著戚放,如果眼楮可以殺人的話,戚放應該死了千萬次了。
接下來的是桂香以及當地的豪紳,最後眼角掃到陳參。他投來一個不要在意的眼神,韓星抱歉的低了低頭。
韓星的視線再次看向藍衣,她正一臉挑釁的笑看著自己。
戚放起身正要說些「歡迎」之類的話,韓星突然伸手變爪,捏住帶自己來的那個人的脖子,「 嚓」一聲,脖頸斷裂。
她一甩那人尸首,落到了要展示寶藍珠的桌子上,大家的臉立時綠了下來。
膽小者更是抱著頭,戰戰兢兢的不敢看韓星一眼。
戚放終究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不動聲色的質問韓星道︰「星姑娘這是什麼意思?寶藍珠觀賞大會還未開始,姑娘就拆我的台嗎?」。
「我對你的台不感興趣。」韓星冷言相對,目光挑釁的看著藍衣道︰「等很久了吧,如你所願,我來了。」
戚放不明所以,目光在韓星與藍衣之間來回游弋。韓星與藍衣則四目相對,凜冽的視線相撞足以擦出攝人心魄的火花。
「韓星,我為接待你可是準備了很久,你連我說場面的話時間都不給嗎?」。藍衣嫵媚一笑,羞紅萬千楓葉。
「你我是什麼樣的貨色,彼此都心知肚明,干嘛還要裝腔作勢,開門見山不是更好嗎?」。
「討厭,你為了罵我連自己也罵進去了,真厲害。」
藍衣咯咯一笑︰「你既然想和我開門見山,為何還裝腔作勢的和我在這里耗上一個夏天呢?」
藍衣拍拍手,一個侍女端著托盤走到她旁邊,上面蓋著一塊紅布,露出一個珠子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