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星抬頭仰望,朝霞血紅似火,一座寺廟如蟲蟻般在山巔上若隱若現。
她狂奔了一夜,身上的傷痛的她,腦袋都昏昏沉沉的。
她仍是不停的走著,希望能盡快的沐浴在佛法的聖光下。突然腳下一軟,她昏了過去,失了知覺。
也不知過了多久,等她醒來時身上已結了一層霜。霜凍結了她身上的血,傷口已有愈合的跡象。
韓星疲憊的睜著眼楮,忍痛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一陣天旋地轉。若不是及時扶住了旁邊的石壁,怕是她要跌落懸崖,粉身碎骨了。
她咬牙忍痛走過了那段危險的石階,來到一條鋪滿白雪的羊腸小道上。
那條路很滑,她剛踏上去,就不小心摔了一跤。
她沒有立即爬起來,翻身看著天上圓圓的太陽。刺目的光散發出迷離的七彩光暈,美的如夢—無—錯—小說似幻。
然而她腦中揮不去的是血雨腥風,血從空中綻放,「唰唰」的如雨般落地,真是的就像剛經歷一般。
她全身感到一陣惡寒,發誓以後再也不大開殺戒了。
不過就連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誓言,因為只要藍衣用吸血蝙蝠妖稍加挑撥,她多半還會失去理智,做出令自己後悔一生的事。
但她清楚的明白並不是所有的神都是善良的,就如不是所有的吸血蝙蝠妖都是邪惡的。
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對它們的厭惡,恨不得將它們殺光抹淨,令它們從這個世界徹底消失。
為什麼?她之前的理智都去哪里了?
她的腦中閃過藍衣狐狸一般的笑意,心中的怒火又蹭蹭的燃燒起來。
不是說好的不為不相關的生靈動怒嗎?為什麼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呢?
她懊惱的握緊了拳頭在地上狠狠的砸了幾下,並告訴自己︰「藍衣,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
她還是忍不住恨了,恨一個自己一直認為不值得恨的生靈。
如果藍衣知道她這樣的心思,一定會開心的大笑起來吧。
她不想如藍衣的願,但她管不住自己的心。
她又擔心起莫亦來,這個心中只有鳳的男子,不知道他會不會遇到高強和藍衣,不知道他能不能逃出他們的魔抓。
還有龍恆,這個死神一般的男子,如果他執意要得到藍靈珠,莫亦會不會拼死守住不放呢?
「他一定會的。」韓星了解他,他是一個執著的生靈,一旦認定了他就會拼死前行。
就像當年他為了鳳,同意和獅子妖的交易,使自己由人變作妖,孤獨的守在鳳的墓前,一守就是三百年。
「天啊,求你保佑莫亦吧,我願意拿我的命換他平安。」
然而一想到自己作為殘妖——世界上最為卑賤一屬,上天一定不想要她的命,否則她怎麼會活到現在?
盡管如此,她仍是自卑的向上天祈禱。不為別的,只為莫亦能夠平安,僅此而已。
她胡思亂想著靜靜的躺在白色的大地上,孤獨、寂寞、淒涼、恐懼……
此刻王母坐在星辰宮,看著星辰池中的水星之象。水星四周圍繞的黑氣比在八里鋪時更濃了。
「你的心更亂了吧?」王母一手托著腮沉︰「韓星,你真的熬不到破繭成蝶、鳳凰涅槃的那一天嗎?」。
臨顛山的空氣清淨的近似透明,所以太陽的光比其他地方更刺眼些。
韓星閉目養神了一會兒,使勁晃了晃腦袋翻身起來,憋著氣向臨顛山上的臨顛寺走去。
她一會兒滑到,立即爬起,滑到、爬起……發了瘋的不肯停下只為盡快治好心里的痛。就這樣一路磕磕絆絆,她來到一處高原上。
從這里看臨顛山只有拳頭大小,看來她需要走的路還有很多。她回頭凝望走過的路,卻看到一個迎面而來的僧侶。
他三步雙手一合十,五步俯地一跪拜,虔誠的朝著臨顛寺而去。
「他一路就是這麼走過來的嗎?」。韓星看著他膝蓋處的衣服已經磨破了,轉身再一次回望臨顛寺。
山上的空氣很淨,臨顛寺依然環繞在一層薄霧之中,朦朦朧朧的更增添了一種神聖感。
她心頭一凜,心中的雜念漸漸的消失,爾後似是听到了隱隱的誦經聲,不真切卻又清晰可辨。
她想起了終極山。無論如何,她都要去看一下這個和終極山相似的神山。
韓星回過神來,那個僧侶已近在眼前,她恭敬的讓至一邊。
那個僧侶口中念念有詞,她听清他在念什麼。但從他的神態里,她猜一定是對佛家的敬語,她若有所悟的看著他漸漸遠去。
人類就是太過痴狂,當神佛連自己都顧不過來時,哪有心思顧及人類。可人類仍然堅信他們就是主宰,就是希望。
但這樣想又有什麼不妥呢?
與其在絕望中苦苦掙扎,不如心懷希望的活著。無論那個希望多麼的渺茫,總比沒有的好。
那麼自己呢?韓星想起她剛剛還在向天禱告,是否她也如人類一樣,空念著一座海市蜃樓,只為將來能得到救贖。
韓星仰望著山上的臨顛寺,此刻它就如一座城堡一樣聳立著,巍峨壯觀,是人的信仰,人的歸宿。
她加快腳程,追過那個僧侶,一日便到了臨顛寺坐落的石階下。
抬頭望去,臨顛寺位于千層石階之上,周圍薄霧繚繞,猶如仙境。
可她還未站定,便听到整齊的步伐聲漸進,就像軍營訓練有素的士兵,氣勢宏大,每一步都震得山體顫動。
突然「 當」一聲,大門打開,從門里跑出兩排和尚,熟練的順著台階而下,不一會兒就將她圍了起來。
韓星仔細一看,他們個個肌肉結實,像是銅牆鐵壁。
「這就是所謂的羅漢嗎?」。她心頭一凜,知道今日不免一場架要打。
這時門里又緩步走出一個白眉老和尚,立于大門口的中央,面容慈善,和藹可親。
韓星看著白眉老和尚。只听他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女施主從何處而來?此番來我佛門又有何貴干?」
她听那白眉老和尚聲音洪亮,氣定神閑,定是一法力高強之輩。
韓星謙恭的回了一禮,道︰「在下乃一浪者,雲游四方。今日途經貴寺,誤至寶剎,打擾各位清修,還請見諒。」
那老和尚見韓星謙謙有禮,不像來此為非作歹,稍稍放了些戒心道︰「女施主若真如此,寒寺歡迎之至。」
「方丈——」老和尚身後的一青年和尚小心提醒道︰「只怕來者不善啊。」
韓星听得懂話中之話,不過他們既然沒有說破自己的身份,她也不想造次,便道︰「多謝大師美意,在下因不適這高寒之癥,就不勞大師費心了,在下這就回去。」
「殘妖想走,沒那麼容易。」沒等老和尚開口,前方一羅漢已持棍跳出,指著她罵道︰「你這卑賤殘妖,為禍世間,今日我就替天行道,代佛祖除了你這禍害。」
他話音未落,已凌空而起,手持木棍朝韓星當頭揮下。
韓星反應也是迅速,腳踏八卦方位,如風飄過,閃過了一擊。那和尚正要轉身回擊,卻被韓星當先點了腰間的「命門穴」。
他全身一軟,正要倒地,被旁邊的一羅漢及時扶住。
但另一羅漢手持木棍支援,韓星由當時所在艮位斜跨至坎位,低頭彎腰,從他左臂下飄過,踏至離位。
那羅漢撲空,正要轉身,韓星已用笛端點中了他左臂的天井穴,右腿彎的合陽穴。
正前方的和尚見自己兩個師兄弟瞬間被制住,直奔韓星而來,用棍橫掃她的下盤。
韓星跳至空中,身後一羅漢已緊隨而至。她一個空翻跳至他的背後,長笛一抖正好點中他的天柱穴。
而此刻空中那和尚已飛落韓星背後,直打她的背心。她一個側身,腳踏至巽位,點了他的缺盆、雲門兩穴。
韓星想趁此飛出包圍,又一羅漢連忙用棍橫擋,她先虛出一招,那羅漢以為韓星要點他期門穴,忙回棍相護,誰知她趁機點了他的梁丘穴。
這五個羅漢是十八羅漢中最厲害的,眨眼間就被韓星以點穴招式制服,白眉和尚便知她武藝非凡。
又見她全用人類招式,而不是殘妖幻術,白眉老和尚確知她不是前來恣意尋事的。
他急忙喝住還要再戰的弟子,謙恭一禮道︰「徒兒魯莽,冒犯了女施主,還望見諒。」
「大師言重了,是在下罪有應得。」韓星對白眉老和尚極其恭敬。
「老衲有一事不明,還請女施主賜教。」
「大師請講。」
「女施主是否在哪里修行過?為何身上會有聖潔之氣?」老和尚話一出,他的弟子們都愣住了。
殘妖身上會有聖潔之氣,簡直是天下奇聞。
「在下生前是道家俗世弟子。」韓星說道︰「死後化作殘妖,也偶爾修習一下道術。」
老和尚繼續問道︰「女施主生前在哪家道觀修行?死後又在哪里修行呢?」
「因在份卑微,怕說出有辱師門,恕在下難以相告,還請大師見諒。」
老和尚合十一禮道︰「今日女施主有心不傷我佛門弟子,可見施主並非邪惡之輩。既然施主體內隱有仙質,日後要多行善事,早日成仙才是。」
「多謝大師教誨,在下記住了。」
「鄙寺因留女客不方便,女施主還是早些下山去吧。」
「多謝大師高抬貴手,善言相教,在下這就告辭。」韓星低頭謙卑一禮,化作風消失了。
她來至臨顛山腳下,心想著也不知自己此去臨顛寺是為哪般。不過想到德高望重的方丈對自己客氣之至,心里竟莫名的暖暖的。
「他人對你好一點,你便幸福的找不到南北,你還真是容易滿足啊,星。」韓星在心中自嘲的想著︰「你果然適合做一個卑賤的殘妖。」
她眼中透著寂寞,最後一次抬頭仰望這座巍峨聖潔的大山,「誰讓我只剩下我自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