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星和小狼在荒谷中一連行了幾日,一天小狼突然指著遠處一團火紅色的東西說道︰「星,快看,那座山是不是著火了?」
韓星順著他指的地方望去,一層白茫茫的薄霧籠罩下,似有一團火聳入雲霄,好不壯觀。
「那不是火,那是有名的紅山。」韓星糾正道。
「你怎麼知道?」小狼好奇的問道︰「山怎麼會是紅色的呢?不都是綠的或光禿禿的嗎?」。
「我曾來過這里,山上種滿了紅楓,一到深秋時節,楓葉深紅似火,在遠處看自然像著了火一般。」韓星少有興致的說道︰「你知道嗎,這座山還有一個傳說呢。」
「什麼傳說?」
「遠古時期,統治這里的君主非常暴虐,折磨的當地百姓苦不堪言。有兩個俠士為救百姓于水火,就制定計劃要刺殺君主。」
「不幸的是,他們的計劃被君主知曉。君主派人追殺他們,他們逃到了這里,在走投無路時,和官兵們展開了激烈的廝殺。他們寡不敵眾,被亂刀砍死了。」
韓星崇敬的看著那座山,似是看到了當年慘烈的場面。
「他們的血流到了一棵楓樹上,當時正值秋季,以後到秋天那棵楓樹就會變紅。當地百姓為紀念那兩個俠士,就栽種許許多多這種樹,直到種滿全山。所以每到秋天,這山就跟著了火一樣。」
「照你這麼說,秋天楓樹本來不是紅色的,是被那兩個俠士給染紅的。」小狼驚嘆道︰「難道他們的血跟紅漆一樣?」
「血怎麼會跟紅漆一樣呢?」韓星認真的給他解釋道︰「那只是一個傳說,當地百姓想通過這個傳說來宣揚正義,教導後代要多行義事,名垂千古。」
「原來是人們杜撰的啊,人可真會想。」小狼不可思議道︰「可我不懂,為什麼楓樹到秋天會變紅呢?」
「為了生存。」韓星打了個比方︰「就像人們冬天穿厚衣服一樣,是為了保護自己。」
「這樣啊。」小狼恍然大悟道︰「人類可真會扯,竟可以把不相干的事物聯系在一起。」
「那是因為大自然太神奇了,人類不能一下子解讀出來,就編個有趣的故事開導自己。」
韓星很理解的說道︰「這有什麼不好的嗎,勸人行俠仗義,知恩圖報,多好啊。」
「是挺好的。」小狼見她很有興致的樣子,順著她的話問道︰「你什麼時候來的這里啊?記得這麼清楚?」
「三百年前,我和師兄師姐下山歷練,當時我們還幫這里的人除了妖怪呢。」韓星少有的自豪道︰「他們感激的把我們比作義士,還為我們塑像立廟了呢。」
「真的?那我們去看看吧。」小狼激動的就要往前跑。
韓星攔住他道︰「都三百年了,多半不在了。」
「我們去看看嘛,反正趕路也不急在這一時。」小狼祈求道。
韓星也想再看看這座義士之山,感受一下這里的英雄情懷,于是點點頭,和小狼一起前往山里。
山腳下有個小村莊,從外看來,它和三百年前沒什麼兩樣,就是大了些。
小狼大搖大擺的走在進村的路中央,誰知迎面走來一群巫師。韓星立即撐起隱形結界,拉著小狼跳到一棵大樹上。
「干嘛啊?」小狼不情願的和韓星躲在樹上,「你還怕那群巫師啊?」
「我畢竟是殘妖,再說他們正在為去世的人送行呢,我們不能擾了他們,否則對死靈不好。」韓星嚴肅的說道。
「死靈關我什麼事啊。」雖然這樣說,他還是和韓星乖乖的躲在樹上,看送葬的隊伍。
他們在一個祭壇上停下,然後帶上面具,揮舞長劍,弓著身子,蹦蹦跳跳的唱著誰也不懂的歌。
「真像一群蛤蟆。」小狼像看鬧劇一樣哈哈大笑起來,側眸看向一邊的韓星。
此刻她正肅穆的看著台上的一切,眼里含滿悲傷和憐憫。
小狼的目光再次移到台上,風撩起巫師的黑色長袍,使他們看起來像展翅欲飛的烏鴉,帶著死亡的味道。
「你認真的看什麼呢?你不覺得好笑嗎?」。小狼不解的問道。
「我們應該尊重死者,難道你看不出他們在給死者做升天儀式嗎?」。
韓星輕聲說道︰「這個村子以飛蛾為圖騰,飛蛾向往光明和熱量,所以他們崇拜火神,人死後都要把靈魂送到死神那里。」
她指著靠近火壇的棺材又道︰「只要時機一到,巫師下令說可以,棺材就會被推入火中,升天儀式就完成了。」
「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當初我來這里時,看到婦女頭上都別著飛蛾頭飾,好奇的打听了一下,她們告訴我的。」
這時,巫師的升天舞已跳完,他們拿劍沖天一指,一群人齊力將棺材推入火中。
熊熊大火燃燒起來,以至于五丈之外的韓星他們都能感受到火的灼熱之氣。
「俗話說入土為安,這個地方的人真奇怪。」小狼感嘆道。
「信仰不同、風俗不同,各地的喪葬也就不同。就像飛蛾撲火一樣,這里火葬就是他們更好的歸宿,也算一種落葉歸根吧。」
韓星說著,眼楮瞟向了東北方︰「將來我能落葉歸根嗎?」。
「你的根在哪里?」小狼認真的問道。
秋風呼嘯而過,蓋住了韓星回答的聲音。小狼看到韓星臉上一閃而逝的悲傷,他沒有追問下去。
風將火勢吹得更加的旺盛了,紅楓跟著秋風搖曳,就像跳動的火焰,帶著燃盡一切的氣勢,帶著血的味道。
小狼沒有在紅山上找到韓星的塑像也沒找到當地人為她立的廟,他生氣的破口大罵這里的人忘恩負義,引來無數人圍觀。
韓星羞愧的低著頭,拽著小狼向山下走去,小狼嘴里還兀自罵個不停。
他吵吵嚷嚷的又行了十幾天,冷冽的西北風呼嘯而過,他們眯著眼楮前行。
「星,你的使命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我們一直走路啊?你這到底去哪里啊?」小狼不住嘴的問道。
可一到這個問題,韓星都是沉默不說話,小狼生氣的攔住她不讓她走,道︰「你根本就沒有什麼使命,你是不想和我留在百草原才騙我出來的,對不對?」
「我沒騙你出來,是你自己跟來的。」韓星冷聲回道,使小狼的心更加冷了。
「你果然是在敷衍我,你這個大騙子。」小狼憤慨道︰「不行,你現在就跟我回百草原。」
「我要完成的使命是要有耐心,這才幾天你就沒有耐心了,那你回去吧。」韓星一點也不惋惜的說道。
「那你告訴我你什麼使命,能死嗎?」。
「能死!」韓星挑眉說道︰「怕了嗎?」。
「沒有!」小狼吼了一聲,韓星白了他一眼,吸了口氣繼續走路。
「沉默、沉默,你就會沉默!」小狼跟在她的後面碎碎念道︰「整天不說話,你都不憋的慌嗎?你又不是啞巴,白長了一張嘴。你說你不了解我,我把我小時候翻跟頭的事都跟你說了,你一句回應都沒有,我看你根本就是不想了解我。你又說我不了解你,女乃女乃的,你一句話不說我怎麼了解你啊。……」
「夠了,吵死了。」韓星煩躁的說道︰「別再念道了,你不煩我可煩死了。」
「是不是換成其他話題,你就不煩了?」小狼看著她質問道︰「你就說是與不是吧。」
「是。」
「好,這可是你說的,不許耍賴。」
「好。」
「你告訴我,天和太陽那個離我們更高遠些。」
「……」
「你不許沉默,剛剛你答應過我的。」
韓星無奈的看了他一眼,道︰「無論多麼大的事物,在遠處看都會變小,而且是越遠越小。天似穹廬很大,太陽只有圓盤大小,當然是太陽高遠了。」
「可太陽掛在天上啊,如果太陽比天空大,它掛哪里啊。」小狼指著天空問道。
韓星抬頭,太陽正發著慘淡的白光,在冷風的凜冽下,似是搖搖欲墜。
「也許太陽並不像我們眼楮看到的那樣掛在天空,也可能只是它的光穿過天空才被我們看到。你有沒有听說過宇宙?太陽掛在那里。」
小狼似懂非懂的看著她,想听她進一步解釋,誰知她忽然從虛空中抽出長笛,向左前方劃出一道星刃。
他怔了怔不知韓星干什麼,只听「嗷」的一聲,循聲望去,一直大灰狼瘸著腿奔到一大石後不見了,而地上正躺著一只受傷的小白兔。
韓星將長笛收回虛空,並掏出白色紗帶和傷藥,走到兔子旁認真的為它包扎起來。
小狼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後,跑到她面前抗議道︰「弱肉強食,乃自然法則。再說狼餓了要吃東西,就像人餓了會殺雞一樣天經地義。你為什麼要傷害我那個狼兄弟,還搶了它的食物?你想過沒有,沒了這只兔子,餓死了我的狼兄弟怎麼辦?」
韓星為小白兔包扎好,溫柔的撫模著它,引來小狼一陣嫉妒。
「聖者說過︰君子遠庖廚。是因為君子有憐憫之心,不忍看到活物被殺的可憐樣子。我雖不是君子,但也有悲憫之心,我不忍心這只兔子被殺。」韓星辯解道。
「那你就忍心看我的兄弟挨餓?」小狼嘟著嘴道「我看你就是多管閑事。哼——天下間閑事多了去了,你管的完嗎?也不知收斂一點,你以為你誰啊。」
「我只是紅塵俗世里的一粒沙,管不完天下閑事,可遇到了總要管管吧。」
韓星說道︰「在大自然面前,我們的力量微不足道,然能起到鴻毛的作用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