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蝶將三個小菜及一份米飯從食盒中端出來,整齊的放在桌子上道︰「這些都是大姐特意為你做的,你快趁熱吃吧。」
「真的?大姐的手藝最好了,今天我有福了。」黃蝶走下床來,端起飯就著菜一陣狼吞虎咽。
「你慢一點,又沒人跟你搶。」綠蝶為她斟了一杯茶放在旁邊道︰「你看你,跟餓死鬼似的。」
「我就是餓死鬼,你——」黃蝶正說著,想起昨晚那些可怕的吸血蝙蝠,忙咽下口中的飯道︰「你們給二姐送飯了嗎?」。
昨晚看到朱子的死,紫蝶悲痛欲絕的樣子,她已經原諒了紫蝶那件羞恥的事,現在只剩下的是對紫蝶的關心。
「我們送過去了,但是進不去琉璃罩。」綠蝶擔憂的說道︰「二姐怎麼吃飯啊?」
「公子和二姐都進去了,肯定是有門的啊。」黃蝶說道。
「真的沒有,我們挨地方找的。」白蝶肯定道。
「不可能,一定是你們幾個笨蛋沒有用心找。」黃蝶將碗筷放到桌子上,起身就往筆墨軒跑。
綠、黑、白三蝶怎麼叫,黃蝶都不理,她們無奈只得跟她再去琉璃罩的地方。
此刻藍蝶正獨自站在琉璃罩旁,看著里面一動不動的紫蝶。
「大姐!」黃蝶氣喘吁吁的跑過來,道︰「怎麼樣,二姐吃過飯了嗎?」。
藍蝶揚了揚手中沒有打開的食盒,無奈的搖了搖頭。
「為什麼?」黃蝶不解。
「沒有門,怎麼進去?」藍蝶的回答和綠蝶她們如出一轍。
「這麼說二姐只能餓死在里面了?」黃蝶擔憂的看向琉璃罩里的紫蝶。她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只見里面的紫蝶面色煞白,毫無血色,瘦骨嶙峋的,身上已沒多少肉。這哪里還像個人,分明就是一具皮包的尸骨。
她身上還不停的分泌出汗珠,汗水滴到她旁邊一匯集成的小水潭。
「二姐,二姐……」黃蝶一下子失了神,瘋狂的拍打起琉璃罩來。
「黃蝶,你快別這樣。」藍蝶和綠蝶她們費了好大的勁,才拉住了她,道︰「這琉璃罩異常結實,拍打也是沒用的。」
听到這話,綠蝶等都是心里一酸,暗**淚。
「大姐,公子最是尊敬你,你去求求公子,放了二姐吧。」黑蝶失聲哭了出來,道︰「要不然二姐會沒命的。」
「但公子現在誰都不見,我也沒有辦法啊。」藍蝶也是擔心。
「不見也得見啊,要不二姐真的就沒有了。」白蝶也跟著抽泣道。
「是啊,大姐,公子平日素喜與你一處,你的話公子即使不全听,也會听一半的。」綠蝶強忍著悲痛道︰「大姐,你就去吧,求你了。」
藍蝶左右為難,因為現在的明日空已經不是當初的明日空了,她根本就不了解,讓她怎麼去勸說?
黃蝶見藍蝶還是不願,心直口快的冷笑道︰「大姐,我是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二姐受罪的,你不去我去。」
黃蝶說走就走,誰都攔不住。藍蝶怕緊要關頭,黃蝶再捅什麼簍子,喊住她道︰「我去試試,但你們不要抱太大希望。」
眾人見藍蝶親自出馬,心也就稍稍放下了些,但黃蝶剛剛的話太過分了。
「三姐,你剛才怎麼能那樣刺激大姐呢。你我都知道公子現在正在氣頭上。」綠蝶為藍蝶抱不平道︰「現在去公子那里求情,就是和公子作對。讓大姐做這件事本就是你我的無能,你怎麼可以說出那種話?」
「我也是被氣糊涂了嘛,我知道錯了。」黃蝶愧疚的說道︰「待會兒大姐從公子那里出來,我就向她道歉,還不成嗎?」。
「四姐,你就別怨三姐了,她也不是故意的。」白蝶在一旁勸道。
綠蝶也沒再說什麼,看向紫蝶時心里又更不是滋味。她想如果當初跑出去的不是紫蝶而是自己,是不是她就不用受這種懲罰了?
至此綠蝶都不明白,紫蝶現在所承受的根本就不是責罰,而是被判了死刑。
「三姐,昨晚你一晚上都沒有在屋子里,是不是在外面看到什麼了?」綠蝶問道︰「朱子怎麼無緣無故死了?二姐為什麼被莫名其妙的關在這里?這以前不是筆墨軒嗎?它去哪里了?」
黃蝶也很想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昨晚她只是遠遠的看著,根本就不知道明日空、朱子、紫蝶間發生了什麼,說了什麼。
她只知道真正打起來時,蝶谷里突然出現了大群大群的吸血蝙蝠,它們瘋狂的吸食朱子的血,然後朱子就死了。
她全身顫抖著,雙手抱著頭,一個勁的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綠蝶猜想她一定看到了什麼可怕的畫面,急忙抱住她,安撫性的說道︰「沒事,你不需要知道,你什麼都不需要知道,三姐,你冷靜點,冷靜點……」
好大一會兒,黃蝶的心情才平復下來,黑蝶和白蝶也是好一陣安慰。
「怎麼會這樣?」綠蝶心疼的看著黃蝶,又望了望琉璃罩里將死的紫蝶︰「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自從灰蝶闖進我們蝶谷,各種奇異之象都發生了,你不覺得一切都是灰蝶造成的嗎?」。
黑蝶忍不住說出心中所想,其實大家心里也都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經她這麼一說出來,大家更覺得奇怪了。
「是啊,灰蝶她奇奇怪怪的出現,又無緣無故的消失,絕對不是一個巧合。」綠蝶茫然的說道︰「可是她人都不在蝶谷了,怪她又有什麼用?」
「我也是這麼想的。」黃蝶冷靜下來道︰「大姐走了這麼久,怎麼還沒有回來,你們三個先守在這里,我去看看。」
「你最是沖動,還是我和你一起去吧。」綠蝶攔住她道︰「五妹、六妹,你們在這里守著二姐,我和三姐去看看大姐那邊的情況。」
「嗯。」黑、白二蝶齊聲應道。
綠蝶和黃蝶離開,天已經全黑了,月牙般的月亮掛在天上,襯的夜色很皎潔。
藍蝶找到明日空,他像往常一樣在棋亭獨自參研棋譜。
藍蝶將手中的茶托小心翼翼的放在一邊,為明日空斟了杯茶,猶豫了一下還是遞給了他。
「棋啊,還是對弈來的痛快,否則棋子分黑白二子就沒什麼意義了。」
明日空接過茶水,他根本不給藍蝶開口的機會,說道︰「坐下,陪我下盤棋。」
藍蝶把到嘴邊的話,硬咽回了獨子里,故作平靜的答道︰「是,公子。」
「平日我讓你兩子,今日我讓你三子如何?」明日空端起茶水呷了一口,問道。
「公子棋藝精湛,再多讓我兩子,我也是贏不了的。」藍蝶低頭說著,在棋盤上放了三顆黑子。
明日空折扇一展,看著她下的那三顆黑子,說道︰「弈棋如同作戰,攻城略地且不可忘記穩固陣腳,自信滿滿也要謹小慎微,氣定神閑也要專心致志。藍蝶,平日我最是欣賞你,你一定要記住我的話啊。」
明日空說著左手優雅的拉住右手衣袖,右手食中二指拈了一顆白子,輕輕的放在了棋盤上,高雅又不失威勢。
藍蝶右手拈了一子,輕輕的放下,回道︰「公子不吝賜教,藍蝶記下了。」
夜里,黃、綠二蝶,沒有在藍蝶房里找到明日空和她,便直奔棋亭而來。看到藍蝶和明日空正專心下棋,便沒敢進去。
「沒想到他們還有心對弈?」黃蝶站在一棵樹下,急切的說道︰「大姐也真是的。」
「肯定是公子要求的。」綠蝶永遠為藍蝶說話︰「大姐定是沒有機會說吧。」
「可是再耽誤下去,二姐怕是沒命了。」黃蝶急著想沖進棋亭。
綠蝶急忙拉住她道︰「公子對弈時最忌打擾,你現在過去只會讓事情更糟糕。」
「但二姐都成那樣子了,你說怎麼辦?我們這麼多年的姐妹,我不想她有事。」
黃蝶哽咽著說道︰「二姐既然出去又回來,定是心念蝶谷的,公子怎麼可以這麼對她?」
「三姐,你不覺得公子變了嗎?」。綠蝶想起紫蝶消失的那一晚,明日空毫無愛意的侵入她的身體,令她不寒而栗道︰「自從灰蝶消失後,公子就不一樣了。」
「公子怎麼會不一樣呢?公子就是公子啊?」黃蝶不會想這麼復雜的問題,她就是一個直腸子,道︰「你今天哪根筋搭錯了,怎麼說出這種胡話?」
「我不說了。」綠蝶嘆了口氣道︰「三姐,如果大姐也勸不動公子的話,二姐怎麼辦呢?」
「大姐與二姐平日就不太和,如果大姐沒有勸動公子,就是大姐沒有盡全力。」黃蝶一向認可藍蝶的實力,道︰「既如此,你我只有厚著臉皮上了。」
「三姐,你又說這種話。」綠蝶嗔道︰「大姐與二姐,平日是不怎麼和,但是並不代表大姐不全力以赴,大姐良善,她也是很關心二姐的。」
「我知道我又說錯話了,你就別教訓我了。」黃蝶煩亂的關注著棋亭里的局勢。
此刻棋亭中,藍蝶額頭上的汗珠不停的滑落,浸濕了她胸前的衣服。
明日空仍手搖著折扇,不緊不慢、不急不躁的下著圍棋,好似琉璃罩里的紫蝶對他毫無影響。
而紫蝶正躺著她生命之水積成的水潭上,眼楮連睜開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時的她就像一個七老八十的婆婆,靜候死神將她帶走。
她想起了明日空與她曾經溫存的種種,可是緊要關頭,她還是想起了朱子。
第一次見面,他帥氣瀟灑的救了她;第二次見面,他無賴的用債務將她困在身邊;再後來他們吵吵鬧鬧了一個冬天,約定桃花盛開時一起去找蝶谷。
桃花是愛情的象征,除了在書上,她還沒有見過真正的桃花,他們也沒來得及一起看桃花。
生命之水仍在「叮咚叮咚」的滴落在地,有韻律的敲響了生命即將逝去時的喪鐘。
「如果可以,多麼想和你一起看桃花啊,朱子——」淚滑落紫蝶的臉頰,與她的生命之水融為一體。
青色的東西慢慢的從她身上飛升,就像可愛的螢火蟲,在密封的琉璃罩里飄飄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