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後的第二天,早飯過後,韓星獨自坐在後院的亭中,無聊的看著樹上的麻雀。
千真正巧路過,見韓星發呆,就從地上撿起一塊小石頭,扔向韓星,正中她的額頭。
韓星知道是他,嫌惡的看他一眼,起身要走,千真攔住道︰「看來我真是被你討厭了,你總是躲著我。」
「你是誰啊?我為什麼要躲你?」韓星嘴硬︰「我只是想起有事要做而已。」
「什麼事,我幫你?」千真很沒眼色的問道。
韓星冷冷回道︰「勞煩千真公子動手,在下承受不起。」
千真壞笑道︰「那你心存感激的給我磕個頭吧。」
「……」韓星轉身看向一邊,不知何時麻雀飛走了。
沉默了一會兒,千真突然開口問道︰「你覺得我和小愛配嗎?」。
韓星=.==愣住,不知他腦中在抽什麼風。
「我是在和你認真說話呢。」千真雙手抱在胸前,認真的看著韓星道︰「這里只有你知道我們的關系,我真的很想听听你的意見。」
韓星想了想道︰「自古以來,女為陰,男為陽,陰陽結合才為正道,你們都是男子。」
「你的意思是,我和小愛在一起,有違正道了?」
「道是會隨心、時代而變的,也沒有強制規定什麼是正道。」
「你說話真夠拐彎抹角的,不要廢話,你只說我和小愛配不配吧。」千真不耐煩的說道。
「你是笨蛋嗎,我覺得你們不配,有違正道你滿意了吧。」
韓星白了他一眼道︰「愛無關乎男女,配不配是你們的事,只要你們自己覺得好,何必在意別人的眼光呢。」
「但我就是在乎,怎麼辦?」千真有些無助的說道︰「我五歲那年遭遇劫匪,父母被殺,財物被搶,是大哥救了我。不僅幫我報仇,供我吃住,教我武功習字,大了還到處幫我物色姑娘。可我卻把他疼愛的弟弟引上歧路,我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混蛋。」
韓星第一次听千真在她面前吐露酸楚,原來他去煙花之地不是逍遙,而是借酒消愁,不免同情起他來。
韓星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但她明白藍田愛定是知道他的無奈和痛苦,才願意在青樓外等他的。
世上之事,男女情愛修成正果都實屬不易,更何況男人與男人之間有悖常倫的羈絆呢。
「你想要孩子嗎?」。韓星問道。
「沒有哪個男人不想要孩子的。」千真說道︰「我娘親臨終前拼死把我藏起來,就是希望我可以為千家傳宗接代。」
「你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千真淒苦一笑道︰「有時一想到這個問題煩了,就想隨便找個女人成家立業算了。可一看到小愛,就不忍心放手,我——舍不得他。」
「舍不得就不要放下,何苦一份感情非讓兩個人為難呢。」韓星說道︰「你有沒有想過你三心二意的亂想,受傷最深其實不是你,是另一個。」
「……」
……
時間在沉寂中悄然流逝,沒有誰想要打斷。
突然一道耀眼的光射向韓星的眼楮,她逆光望去,卻見藍田愛正站在亭的不遠處,右手拇指將劍頂出了劍鞘。
「小愛。」千真發現他,立即收起悲傷的神情,換上了往日玩世不恭的模樣。
藍田愛收回拇指,劍回到鞘中,向他們走來。
在他經過韓星的身旁時,韓星的心猛然抽痛一下,像是某種暗示。
韓星看向藍田愛,他正站在千真身旁,深情的望著他。
「為什麼藍田愛總讓我覺得不一樣?到底哪里不一樣呢?」韓星沉默的看了看他。
亭中只有他們三個,沉默而又尷尬,可誰都不想先開口。
韓星第一次不適應這種情況,想逃離卻又拋不下面子。幸好不一會兒秦楠來了,亭中又充滿了千真和秦楠的吵鬧聲。
時光飛逝,桃花開了,春天來了;桃花謝了,春天過去一半了。
韓星女扮男裝,腰懸佩劍,與五義一同行走,護送藍靈珠去日暮沙漠。
這是一趟十萬兩銀子的大鏢,為保險起見,藍田玉只啟用了鏢局中結拜的三個弟弟和一個親弟弟。
至于他對韓星的信任,到底有幾分,他不說韓星也知趣的不問。
而韓星女扮男裝的打扮,是余悸提議的,他說鏢局中女子押鏢,有失鏢局尊嚴。韓星不想做無謂的爭執,也就同意了。
不過她身上的佩劍是秦楠給的,秦楠說他會保護她,萬不得已時才用劍防身。
韓星木訥的接過,怕是他忘了自己妖的身份。
春天的大漠還是有些冷,太陽慘淡的照著,但一行人忙著趕路,還是很熱的。
大家都用長袖扇著風,唯有千真撩開胸前的衣服,走在鏢局的最前面。
現在韓星看千真的眼神不再厭惡,平白多了份憂傷,這其中的轉變要從涼亭談心開始,但臨出行前也發生了一件事。
那天早上,韓星剛整理好行裝,千真就打著哈欠進來了。
「丫頭,整理的怎麼樣了?」千真倒在韓星的床上,也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不再喊她「丑丫頭」了。
韓星淡淡的回道︰「已經整理好了,隨時都可以走。」
韓星伸手想要把他從床上拉起來,可他死皮賴臉的躺著,怎麼也不起來,她也就不管他了。
千真眼楮四下斜睨一番道︰「我怎麼沒看到你的東西啊?」
韓星回道︰「妖有虛空可以納物,人類的肉眼是看不到的。」
「當個妖怪真方便,路不想走了可以飛;東西不想拿了,可以放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千真玩笑道︰「賊要是遇到你們,非餓死不行。」
「……」
「沒想到你女扮男裝還挺有模有樣的,比女裝順眼多了。」千真沒話找話道︰「丫頭,干脆你當男的得了。」
「是你喜歡男人,才覺得我男裝好看。」韓星沒好氣的說道︰「幸虧我是女的,要不和你在一起多危險啊。」
「夸你兩句還上臉了。」千真笑道︰「你和小愛比起來,可差遠了。放心,我絕對不會打你的主意的。」
「那你干嘛賴在我床上,快去找你的小愛啊。」韓星踹了他一腳道︰「你快起來啦,我要疊被子了。」
「你這女人屬驢的嗎?踢死我了。」千真不依,本來兩條腿還耷拉到床邊,現在他干脆月兌了鞋,直接上韓星床上了。
「你這個無賴。」韓星大清早的,火就上來︰「都要出發了,干嘛來我這里啊,你的東西收拾好了嗎?」。
「當然,我家小愛幫我收拾的。」千真炫耀似的說道︰「羨慕吧。」
「……」
「別用看yin賊的眼神看我,我又沒把你怎麼樣。」千真翻了個身,側躺在床上。
她一手支著腦袋,笑看向韓星,帶點討好的味道。
韓星被他看到發毛,忐忑不安的問道︰「你是不是又想什麼點子整我了?」
千真給她拋了個媚眼,道︰「我有那麼壞嗎?」。
「……」韓星再不理他,拿起桌上的佩劍就往外走。
千真叫住她,道︰「喂,你別走,我是有事求你。」
韓星停步,轉身倚在門框上看他,又要打什麼鬼主意。但千真卻從脖子上取下一個紅繩掛鏈,下面是一個翠綠色的玉環。
千真向她招手道︰「丫頭,你過來。」
韓星一動不動,道︰「有什麼你就說,我能听到。」
「你真沒意思,配合一點能怎麼樣。」千真撇撇嘴,下床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將玉環放到她手上。
韓星不明白他的用意,問道︰「你什麼意思?」
千真笑著說道︰「這是我們千家的傳家寶,我娘親臨死前給我的,她說我將來有心儀的女孩子,就交個她作為定情之用。」
「……」
「別這麼看我,我又沒說把它送給你。」千真略帶悲傷的說道︰「小愛一直想要,但我不想活著給他。」
「……」
「我一看你就是命硬的料,等我哪天不在了,你能不能代我交個小愛?」千真第一次用祈求的語氣跟她說話。
「你眼楮是不是瞎了,怎麼看出我命硬了?」韓星奇道︰「我時刻活在風口浪尖,隨時都有可能死掉,說不定我還活不過你們人類呢。」
「你會的。」千真堅信的看著她道︰「從我見你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能活很久。」
「……」
「這不是表白,是感覺。」千真點了點她的鼻尖道︰「不知為什麼,我有種強烈的感覺,我要死了。」
「你胡說什麼,你怎麼可能容易死掉,別逗我了。」韓星將玉環又還個千真道︰「我可沒打算在仁義鏢局常待,你的事我擔待不起。」
「但沒有人比你更合適了。」千真固執的說道。
他還想將玉環塞到韓星手中,韓星緊握拳,他沒辦法就將玉環塞在了韓星胸前的衣服里。
「你無恥。」韓星擂了千真一拳,又將玉環塞給他。
他不死心,趁機塞到韓星手里,握住她的手不讓她送手道︰「如果我不在了,請你一定要答應我。」
韓星被他誠懇的眼神吸引,直直的看著他,不知怎樣才好。
這時藍田愛正好過來,看到他們的手握在一起,以及從握著的手里垂下來的紅繩,憂郁的眼神立即被哀怨代替。
「大哥,讓你們快點。」藍田愛盯著紅繩看了一會,嘴角抽動幾下,終究沒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哼——這個誤會怕是一輩子都解不開了。」千真滿含哀傷的說道。
「你把玉環交給藍田,誤會不就解開了?」韓星愧疚的說道︰「都是你,藍田怕是要恨我一陣子了。」
「誤會解不開也好,我們也許就不用糾纏了,我可以對的起父母大哥,小愛也可以娶妻生子了。」
千真愴然說道︰「玉環拜托你了。」
韓星拉住他,將玉環還給他,怒道︰「別把當傻瓜,你剛才是不是故意讓藍田看到的?你在利用我?」
「怎麼,你想把今天的事解釋給小愛听嗎?」。千真盯著韓星,眼中泛著殺意。
韓星全身發冷,她以為千真只是一個吊兒郎當的痞子,沒想到他發起狠來這麼有壓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