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星呆呆的坐著,茶杯送到嘴邊,卻遲遲不肯喝一口水,因為她忘記了。
此刻的她想起了很多事,尤其是元宵節那天,她和秦楠出來逛街,看到藍田愛。
他似乎就是坐在這里,等千真出來,他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在等呢?
韓星又記起了前日,藍田愛落寞轉身時的背影,瀟灑中隱不去的是孤獨與哀怨。
「他在這里等千真,心里一定不如外表那麼平靜吧。」
韓星猜測著,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境況,自己現在不就做著和藍田愛相似的事嗎?
韓星像泄了氣的皮球,癱趴在桌子上。
「我到底怎麼了?」韓星矛盾的想著︰「為什麼,我要為一個愛著男人的男人,心亂如麻呢?我對千真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呢?」
夜已經慢慢的靜下來,街上的行人漸漸的<變少了。
韓星要的那壺茶早已涼透,千真的笑聲還是不停的從樓里傳來,似乎是故意笑給誰听的。
「你以為我會在這里等你嗎,別自戀了。」
一股怒意沖上心頭,韓星從虛空中掏出銀子,放下就走。
「姑娘,找你錢。」身後茶主的喊聲傳來,她告訴自己不要回頭。
然而她越走越邁不動腳步,最後還是拐回了茶攤,用剩下的錢要了壺熱茶。
韓星一直都有一個驕傲,那就是比耐心,沒有誰可以比得過她,可現在她一點耐心都沒有。
回去,不回去,回去,不回去……兩個截然相反的聲音在她腦海里,不停的爭執。
「為什麼會這樣?這是單戀的痛苦嗎?」。
韓星一想到「戀」字,無力的趴在了桌子上,沒想到成為殘妖的她,竟會有這種感情。
「藍田愛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情呢?為什麼我會幫千真逼藍田放手?我在乎千真嗎?我到底想要千真怎樣呢?」
韓星覺得自己的心像被誰控制了一樣,根本就不是她的,會是誰的呢?
她想哭,可她沒有淚水,就像她想笑,卻不會一樣。
就在韓星心亂如麻時,千真終于從樓里搖搖晃晃的出來了,幾個濃妝艷抹的女子扶著他,還不停的吵著要他留下來過夜。
千真哈哈笑著說,那一定會被他大哥打斷腿的。
無論多晚,他都會回仁義鏢局,從不在外過夜,為什麼?是怕誰惦記他嗎?
韓星放下茶杯,從茶鋪里走出來,卻見藍田愛也在黑暗中緩緩走出。
他冷冷的推開那幾個女子,及時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千真。
女子一點都不介意藍田愛的冷淡,相反都滿眼桃花的看著他。
是的,就是那張令女子都會嫉妒的容顏,深深的拴住了千真的心。
千真一定意識到了,他們的名字可以組成「真愛」二字,明明中就像注定好了一樣。
然而就是因為某種原因,他們相愛,卻不能在一起。
「為什麼是千真呢?他滿身的缺點,玩世不恭,為什麼偏偏喜歡上的是千真呢?」
街道上已經沒有幾個人了,茶攤的老板也收拾完東西回家了。
群芳樓里傳出的**笑聲,和著靡靡之音,在寂靜的夜空里無盡回蕩。
韓星猜想藍田愛一定注意到她了,否則他不會把等千真的位子,讓給她;不會在與她四目相對時,表現的那麼平靜。
韓星躊躇了一下,轉身離開,比起她,藍田愛更適合待在千真的身邊吧。
千真看到韓星後,不停的在後叫著「媳婦兒,媳婦兒」,語氣里沒有一點感情——好假。
「我一定有病。」韓星看著天上的月想道︰「否則怎麼會作為幫凶,拆散一對戀人呢?」
韓星嘆了口氣,覺得自己好無恥,可他還是在千真的呼喊中,停下來轉身。
「你干嘛走那麼快,累死我了。」千真不滿的說道。
千真是不是真的醉了,韓星不知道。但他就是可以三兩步追上她,扯住她的衣衫,不讓她走。
韓星的眼楮看向那張英俊的臉,他正一臉得意的看著自己,得意中卻夾著不易察覺的淒苦和悲傷。
韓星又看了看不遠處的藍田愛,月光下他美的不真實,可輪廓又分外的明顯,濃而長的睫毛,冷而憂郁的眼神,還有緊閉的朱唇。
「為什麼男人也可以這麼美呢?」韓星皺皺眉,也許出于惡作劇般報復的心里,她低頭握住了千真的手。
千真松了她的衣衫,倒在她的懷中,韓星扶起他,向仁義鏢局走去。
「好壞啊,就那麼渴望男人嗎?」。
韓星第一次這麼看不起自己,扶著千真,蹣跚前行,這樣能走多遠?一輩子?恐怕一晚上都不能夠吧。
「真——」藍田愛叫住他。
藍田愛很少說話,他比韓星都寡言,所以他說的話絕對沒有廢話。
「你知道的,這是最後一次,我再也不會像以前一樣,在這兒等你了。」
千真肩膀抖了一下,千真止步,韓星止步。
他們一起回頭,她在藍田愛眼里除了絕望,什麼都找不到。
他烏黑的眸子里射不進去一線之光,韓星覺得看著他,像看著自己一樣心痛。
千真笑了笑,算是回應,然後摟住韓星的肩膀離開了,韓星心罵自己是個壞蛋。
回到仁義鏢局,她照顧千真睡下去之後,在千真的屋頂坐了一夜,藍田愛在千真的門前站了一夜。
也許在彼此的等待中,藍田愛看到了韓星,也許沒有看到。
無所謂,反正注定要離開,注定會傷害。
打更的聲音在月夜下響起,悠長而又蕭瑟,回蕩在仁義鏢局的大院內,靜悄悄的。
待到黎明,天亮前最為黑暗的時刻,藍田愛轉身離開。不多會兒,韓星听到了馬兒的嘶鳴聲。
韓星意識到了什麼,趕快飄身追過去,藍田愛已絕塵而去,似乎不帶走一絲留戀。
第二日的白天,韓星沒有看到藍田愛,秦楠坐在韓星的屋里滔滔不絕,很是開心。
「有什麼開心的事嗎?」。韓星問道。
「開心的事嗎,當然有,我不用去分局了,可以天天見到你了。」秦楠笑的合不攏嘴。
「為什麼?」韓星隱約猜到了原因,但她很想確認一遍答案。
「因為前日小愛說,他想獨自到分局歷練一下,大哥同意了。」
秦楠說著又不高興起來︰「但小愛太過分了,竟不告而別,虧我和他那麼要好。」
「十里長亭相送,多是涕泣而別,他可能是不想你和某人為他哭吧。」韓星垂眸,悵然說道。
「又不是長時間不見,只是去四個月而已,過年又要回來了,不用隆重相送的。再說大家都是男兒,又不是女人,有什麼好哭的?」
秦楠苦笑的看著韓星,問道︰「如果走的是我,你會怎樣為我送別呢?」
「……」
「你不想說就算了,不要不說話嘛。」秦楠見韓星的臉冷了下來,立即討好的說道。
「沒什麼好說的罷了。」韓星淡淡回應道︰「千真知道藍田走了嗎?」。
「他昨天酒喝多了,現在還在睡呢。不過我猜他要是知道的話,一定會死活攔著小愛,不讓他走的。」秦楠眨著明亮的眼楮說道。
「他真純,什麼都不懂,所以才整天很開心吧。」
韓星羨慕的看著秦楠,說道︰「曾經有個人問我,人為什麼會喜歡上自己以外的人呢?如果沒有這種感情的話,世上會少很多苦惱吧。」
「可那樣多冷漠啊,人只喜歡自己,就不會想著結交和認識彼此了。大家互不說話,互不往來,悶也悶死了。」
秦楠認為韓星在說她和自己,認真的看著她道︰「認識了星姑娘,真好啊。」
「可我不是人。」韓星站起身來道︰「該吃午飯了,真快啊。」
接下來一連幾日,千真都足不出戶,韓星猶豫著敲門,千真也不開。
「果真,他只是利用我而已。我真傻,還心甘情願的被利用。」
韓星不甘心的想著,心如刀絞般痛,她也只能暗暗的罵自己活該。
深秋的風越發凌冽了,大雁早已飛過沙漠,快到南方了吧。
韓星想起了南涯島,想起了花見井和冷若冰︰「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
她算了算日子,怕是明日香真的不會再來了,余悸還在到處打听明日香的消息。
藍田玉到是無所謂的呵呵一笑,道︰「她果然是個騙子,不過預付的五萬兩銀子,也夠了。
韓星也放棄了,心想明日香是不是因為她而遲遲不肯上門呢?
她想離開,又不忍和秦楠話別,而且她不想見千真。
其實,也不是不想,只是害怕見到後,她不忍離開。
于是,她利用寫信這種最古老的方法,和仁義鏢局話別。
那是一個黎明前的夜,韓星在藍田愛曾站過的地方,對著千真的門說了聲「對不起」,真的頭也不回的,默默離開了。
韓星穿過胡楊林、沙丘、湖泊,想要去大漠村看洪塵。
然而只離開仁義鏢局一天,她身上又開始了難以忍受的疼痛。
韓星艱難的走到一棵樹下,依偎著它休息,前方是幾棵仙人掌。
西部的仙人掌與中原的不一樣,又大又粗壯,生命力比中原強很多。
這就是惡劣環境所造就出來的吧,有時磨難越多,生命越是經久不息。
「那麼我呢?」韓星一股腦的想起很多生靈,在認識她後,都很快的死去,最後她想到了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