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吃了粥、喝了藥,折騰一陣後,湯水淳遣走那些丫鬟婆子,終于能和景韶安靜的說說話。
看著他眼里布滿血絲,臉龐僬悴,她很心疼地抬手模著他的臉,不等他問,她便開口道︰「我那晚可沒有想要尋短。」然而這次卻意外讓她見到父親和妹妹一面,她當時有種感覺,只要她踏過那道門,便能回到他們身邊,可她終究難以割舍下他,為他放棄了這個機會。
而且她有種預感,回去的機會以後怕是再也不會有。
「那你為何一個人在下大雨的夜里去荷花池?」景韶坐在床榻旁不解的問。
「是這里有一個聲音一直呼喚著我,叫我過去。」她回想起當時的事,比比自己的腦袋。
「你是說有人叫你去?!」他緊蹙眉頭。
「沒錯,那時我整個人就像木偶一樣,只能听從腦子里不停響起的那個聲音。」當時周遭的情況她都能感知到,那時小朔一直拚命想叫住她,只是她的意識仿佛被誰給控制住,身不由己的听從對方的命令。
她接著不解地問他,「你怎麼會及時去荷花池那里把我救起來?」要是那時他沒有去荷花池,只怕她真要死透,無法再回來。
「那時仿佛有個聲音一直在叫我,讓我驚醒過來,一醒來,就發覺你不見蹤影,我急忙出去找。」景韶說到這兒,臉上有絲迷惑,「我覺得當時似乎有人一直引著我往荷花池那邊去,這才發現落水的你。」
是小朔,一定是小朔叫醒他,還一路引著他過去,他一定是在很著急的情況下能力大爆發,才讓景韶能微微感應到他。
可惜現在還沒到日落時分,她見不到小朔,她想向他道謝,若不是小朔,她就無法再回到景韶的身邊。
思及差點就失去她,景韶緊緊握住她的手,「這件事可能同你前陣子常失神的事有關,也許是有人在暗中對你施法。」只有這個原因,才能解釋這件離奇的事。
想到竟有人想害死她,他面色一寒,眼中透出一抹戾氣。
「對我施法?」她一楞,原是有些不敢相信這世上竟有這種事,僅憑著施法就能控制一個人的神智,但接著想起自己都能穿越過來,這世上還有什麼不可思議的事,何況她身邊還有一個早早就夭折,只有她才看得到的小小表魂呢。
她好奇的問︰「那對方是怎麼作法的?」
「這事我也不知,不過不管對方藏在何處,我一定會把他給揪出來。」
「對方會作法,你要小心一點,不要也跟我一樣著了道。」她關心的叮囑他,說到這里,她突然思及以前曾听一個家里開設宮廟的朋友提起,施法必須有一個媒介,也就是對方身上之物,例如指甲、血啊,或是頭發一類的物品。
頭發……對了,前一陣子簡霜霜突然跑來她這里,在她房里給她梳頭,該不會是那時候,她趁機偷拔了她幾根頭發?
直接想到簡霜霜是因為除了她,她想不出還有誰會做出這種惡毒的事。
對了,還有湯家那對夫婦恐怕也恨她恨得牙癢癢,不過就算她以前在湯家時掉過頭發,隔這麼久,也早就清理干淨了吧。
思來想去,最近這一陣子,只有簡霜霜最有可能拿到她的頭發。
「我知道,我會小心。」他握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的面頰上,感受到從她掌心傳來微微的暖意,不再如先前那般冰涼。
她回來了,回到他的身邊了!
她再抬起另一只手捧著他的臉,難得任性的要求他,「相公,是你把我喚回來的,以後我會賴著你一輩子,你要一輩子對我好、一輩子寵我愛我。」
他鄭重頷首答應。「你也要答應,要陪伴我一輩子。」
「嗯。」她微笑的輕點螓首。
「明明看著她死了,她怎麼可能又活過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回到臥房里,簡霜霜面寒如冰,滿臉驚疑。
她處心積慮,好不容易才拿到湯水淳的頭發,把它交給兄長施法,怎麼會在最後關頭出了差錯?
先前幾次都很順利,從未發生過這種事。
她的心月復婆子想到一件事,遲疑的道︰「該不會是……」
見她似是想到什麼,簡霜霜追問︰「是什麼?」
「那日我去找道長,道長便不太願意再幫著咱們,奴婢想會不會是他手下留情,沒有施法到最後?」
「我去找五哥問問是怎麼回事。」當她走到房門口時,很快的及時冷靜下來,「不成,我不能在這時候出門,會招人懷疑。」她吩咐那婆子,「你明天找個時間悄悄出府,找五哥問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是不是他手下留情,沒要了她的命?」
翌日,那婆子在午後找了個借口出了景府,前往位于城北的全心道觀。
而比她早出門的霍翠鸞,去探望臥病在床的姊姊,恰好要從城北回來,她坐在馬車里,閑著無聊,掀起簾子,往外頭四處張望。
突然間瞥見那婆子,她認出了她的身分,見她神色匆忙的模樣,覺得有些奇怪。
她一向對簡霜霜她們沒好感,心思一動,便吩咐車夫停下來,她領著個丫鬟下車,悄悄跟在那婆子後頭,想看她究竟要上哪去。
一路跟著她來到一處道觀,她見那婆子熟門熟路的同看門的小道童說了句話,那約莫十來歲的小道童便放她進去。
她抬眼打量這座看來悠久古樸的道觀,懷著疑惑,走過去,讓丫鬟取了塊碎銀塞給小道童,向他打探,「小道士,我有話問你。」
小道童見到碎銀,眼楮一亮,抬眸問她,「不知施主想問何事?」
「方才那婆子常來你們這處道觀嗎?」
「來過幾次,最近一次是前陣子,她先前過來都是陪著一位夫人。」小道童拿了她的好處,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霍翠鸞心忖那位夫人八成是簡霜霜,接著再問︰「你可知她們來這兒有什麼事?」
「我不知她有什麼事,只知她們每次來,都是來找除垢道長。」
「這除垢道長又是誰?」霍翠鸞好奇地問。
「他是我們前任觀主的徒弟、現任觀主的師弟,他的道術在咱們全心道觀里可是僅次于觀主。」提起除垢道長,小道童臉上流露一抹崇敬。
「道術?難不成你們這里的道長還會捉妖降魔?」她不相信的嘲笑。
「那當然,咱們觀里的道長個個道法高深,平時除了修行問道之外,便是替人驅魔避邪、捉妖除煞。」說起自家道觀里幾位道長的本領,小道童驕傲的挺了挺小胸膛。
霍翠鸞不太相信這世間真有那些妖魔鬼怪,因為她長這麼大,壓根就沒看過半只,只當觀里全都是騙人的神棍,遂也沒再問下去,囑咐那小道童別同那婆子說自個兒來過的事,便掉頭走了。
乘車回到景府,她沒回房,先繞去探望湯水淳。
剛走進她房里,就听見她正與景韶說著話——
「……我看大部分的道士都不過是裝神弄鬼罷了,能對我施展這種迷魂法術的道士,一定不是尋常道士。」
「我已吩咐周堂飛和嚴慶派人一一查探城里的道觀和白靈山上的道觀,只要稍有能耐的,便記下來,再暗中詳加調查。」
聞言,霍翠鸞不禁開口插嘴問︰「二伯、二嫂,你們在說什麼道觀、道士,難不成你們懷疑二嫂先前落水的事,是有人對她暗中施法?」
湯水淳信得過她的為人,遂把事情告訴她。
「我前一陣子常常失神、睡不好,本以為是太累了,可找了大夫也沒調養好身子之後便發生投池自盡的事,但我那一夜其實是一直听見有人在我腦子里命令我去荷花池……除了中了邪法,實在也想不出別的可能。」
「二嫂落水竟是被人操控而身不由己?」霍翠鸞詫異地道,下一瞬她想起全心道觀的事,連忙說出來,「我今兒個去城北看望我姊姊,回來時瞧見三嫂身邊的一個婆子鬼鬼祟祟的走向一處道觀,我好奇之下偷偷跟著她,見她進了道觀,我便沒再跟進去,在外頭問那看門的小道童,小道童說那婆子先前和三嫂去過幾次,且前陣子兩人才去過那道觀,小道童還說她們去那里都是找一位除垢道長。」
听完霍翠鸞所說,湯水淳幾乎敢肯定,找人施法害她的就是簡霜霜。
「除垢道長?」景韶記下這名字,打算派人去調查。
得知湯水淳先前落水,可能是中了邪法,霍翠鸞再提起幾年前的事,「二伯,這事讓我想起先前幾位嫂嫂的死,此時仔細想想,似乎也頗有蹊蹺。第一個淋了場雨就病死,第二個是騎馬摔死,第三個更離奇,她是一頭撞向假山死的,第四個也不知是吃了什麼,弄壞了腸胃,撐了一天就死了,會不會她們的死也是因為中了什麼邪法?」她是在他第二任妻子過世後才嫁進景家,前面兩人過世的情形她並不清楚。
听她這麼一說,景韶眉峰微蹙,仔細思索那四任妻子死前之事,但仍一無所獲,因為她們過世時,他都外出談買賣不在府里,等回來後才得知消息,那時見到的已是她們冰冷的遺體。
霍翠鸞因為脾氣跋扈急躁,與後頭那兩位二嫂也不親,因此雖然親眼見到她們的死狀,可對她們生前發生過何事也不甚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