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道德嚎啕大哭。
「你個老不死的,死到臨頭還嘴硬!」宗愛想要上前補上一刀。
賈周連忙攔住宗愛,惋惜的說道:「他已經不行了!」
突然,笑聲戛然而止。再也沒有了笑聲,再也沒有了爭斗,再也沒有了當今的陛下——那個荷擔南夷,削跡北蠕,廓定四表,混一戎華的男人。
這個英圖武略,從不屈服的拓拔燾永遠低下了頭。
除了宗愛,賈周等人皆紛紛跪地,哀悼這一代豪杰的離世。
這樣的死去,著實讓戰士們心寒。
殿外,又飄起紛紛揚揚的大雪,仿佛在為他們舉行著一場特殊的婚禮。
這個冬天,太過寒冷。
太華殿被圍的消息馬上傳的沸沸揚揚。不久,便傳到了拓拔余的耳中,听說自己的父皇已被宗愛刺死,拓拔余心中誠惶誠恐,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更不知道該干什麼。
為何宗愛會知道自己密謀的計劃?
如今宗愛兵變,拓拔余感覺眼前站著的都是一些人面獸心的奸佞小人。
拓拔余癱坐在龍椅上,嘴里不住的嘀咕著:「下一個就是朕了!……」
宗愛沒有殺死拓拔余,只是將他軟禁在一處廢棄的佛堂中。
原來他是想殺雞儆猴,實際上還想留著拓拔余幫他穩住朝臣。
拓拔燾新故,新皇又危在旦夕,尚書左僕射蘭延、侍中和疋(y )和薛提等人,未敢宣布拓拔燾的死訊,反而封鎖了拓拔燾殯天的消息。
好在,蘭延、和疋、薛提都算是忠耿之輩,此番並無惡意。
一日清晨,幾人密謀政事。
薛提首先說道:「太上皇殯天,新皇又被軟禁,朝廷無人主持,只由得宗愛胡來,這樣下去,我們大魏豈不是要亂成一團?」
蘭延回曰:「是啊!正因如此,我覺得目前,只有及早選出繼承皇位的人選才是萬全之策啊!」
和疋亦張口說道:「不知諸位大人,都有什麼推薦人選嗎?」。
「我覺得,嫡皇孫胸有大才,在眾多皇子皇孫中出類拔萃,此前又多參與政事,其才智謀略更是深得先皇的喜愛。所以,我覺得遵循祖制,推其上位,再合適不過。」薛提道出肺腑之言。
蘭延卻說:「嫡皇孫確是個人才,遵循祖制,推其上位這也是理所應當,只不過如今這局勢,已不能依照平常之心論定人選。這宗愛與賈周沆瀣一氣,手握重兵,如果推嫡皇孫登位,只怕宗愛隨時會帶兵逼宮,所以,我們需得找個比他兵更多,權更大的人才能壓住他們啊!我想了想,覺得目前只有東平王才有這個能力壓制住他們。因此,我推舉東平王。」
和疋接著說道:「是啊!是啊!嫡皇孫年紀尚輕,如果登基稱帝,怕是也會被宗愛挾制,而東平王重兵在握,又在朝中美名已久,推他登位,不僅能解燃眉之急,而且還能讓眾臣臣服。所以,我也推薦東平王。你們覺得如何,諸位大人?」
眾臣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
「兩位大人說的言之有理,只是不知道這東平王意下如何啊?我可听說,東平王只是喜歡打打仗,讀讀書,並不想被朝廷政事所束縛啊!」薛提又說。
「這……」
眾人面面相覷。
「看來,只有我請王爺入宮,詳談此事,再做決定了!」蘭延長舒了一口氣,默默的道來。
于是,蘭延等人決定將拓拔翰偷偷約進宮中。
所謀之事本是極其隱秘,卻被一參與謀事的大臣傳遞給了宗愛。
宗愛平時就討厭耿直的拓拔翰,幾個皇子王孫中只和拓拔余關系密切,如今得知眾臣意欲推舉拓拔翰為帝,眾皇子皆又與他為敵,心中只恨得如火中燒,腦中瞬間又涌起一個念頭。
宗愛一邊派人偽裝成蘭延的親信,先行出宮邀請拓拔翰,又一邊假傳赫連太後的懿旨,將眾臣召到太華殿候命。
駐扎在平城京外的拓拔翰、源賀與高允聞听宮中來人,便急匆匆的前去帳外迎接。
早已經洞察朝廷一切的三人,見到來人,卻很是奇怪。
武士見人行禮,隨即說道:「啟稟大人,尚書左僕射蘭延,蘭大人派小人前來邀王爺進宮,說有要事商量。」
高允一臉猶疑,問道:「你可知道所談何事?」
武士回曰:「蘭大人說了,是邀請王爺商討登基之事。事關緊要,還請王爺速速動身,跟小人回去,也好讓小的交差。」
「你先去休息片刻,王爺隨後就去!」高允遣退來人,便與拓拔翰、源賀回了帳中。
高允張口說道:「這武士說自己是蘭延大人派來的,又邀王爺進宮商議皇位之事……」
高允陷入沉思。
源賀卻是一頭霧水,奇怪的問道:「大人在想什麼?這人有什麼問題嗎?」。
「沒什麼,只是心里感覺此事有些凶險,真假難辨,心里感覺有些不安罷了。」高允亦是捉模不定。
「先生此話何意?」拓拔翰不解。
「嗯,臣認為,這從情理上講,陛下駕崩,南安王被軟禁,皇位空懸,此時蘭大人約王爺進宮會面商量繼位之事甚有可能。只是這武士說是蘭大人所派,卻又並無什麼信物證明,臣只怕此事被宗愛利用,是設了圈套,引王爺進宮。所以,臣覺得此事亦真亦假,凶險萬分啊!」高允侃侃而談,分析的頭頭是道。
「那此行本王是去還是不去?」拓拔翰又詢問到。
「臣也不知啊!此事凶險,倘若有一分假,王爺可能便……便死無葬身之地啊!臣不建議王爺進宮,還是需要小心謹慎些好啊!」高允面色凝重,心里左右為難。
「可是……倘若本王不去,此事卻又是真的,那本王豈不是辜負了蘭大人的苦心?那日後本王怎麼還有臉面去見朝中的大臣們?不行,本王必須得去!」讓他做個膽小鬼,拓拔翰定然不干。
「王爺不要沖動!千萬不要以身涉險!需要听大人的才是啊!」源賀苦苦相勸。
「你等莫需阻攔,本王去意已決。此次本王勢在必行,只有本王以身涉險探得虛實,我們才能早做準備。你與先生就在營中,安排好一切,倘若真如先生所言,中了圈套,那本王也只能听天由命。再說本王驍勇善戰,打過那麼多的仗,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你們就暫且把心放在肚子里,等本王回來!」拓拔翰一臉認真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