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院里的時候,解舞明顯的感覺到了院子里不容尋常的氣氛,靜的有些太怪了。
眼下正是五月,越發的炎熱起來,兩間里外的屋子也愈發的悶。
今早兒王爺剛說要把應新堂給她住,長史就差了一個管事娘子來,帶著四大四小四個婢女,另外還有四個約莫十歲的小太監來,讓她選幾個當差的。
如今狸貓和解舞的三魂七魄相融得差不多,便是從前的記憶,也是一清二楚了,狸貓本是活潑好動外向的性子,也懶怠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
便直言開口要了雲姐兒做應新堂的大娘子,打理一切庶務。
榮華剛才在回來的路上又說了好幾次福嬤嬤帶著春梅獻殷勤的事,她想自己在府上本無根基,有人投來正好,用用再說。
雖說是主僕,但她終究是福嬤嬤提攜上來的,不能忘了她那一份功勞。
讓春梅從婢女升了侍女,才留了四大四小婢女,小太監也一個沒落下,听說應新堂院子挺大的,人少了怕是不好伺候。
按理說,以她現在的身份,伺候的有四個便是頂頂兒的足了,只是除了兩個侍女和福嬤嬤,其他人都掛在應新堂名下的,問起來也算不得伺候她的人。
長史使了銀子,得了司寢嬤嬤的指點,緊著下午就把應新堂收拾出來了。
不過這屋子建好只好還沒住過人,搬家也得看看日子,便選了兩日後的黃道吉日。
長史還巴巴兒的派了人過來回話,讓顧夫人見諒,應新堂是收拾好了,但還得委屈她將就兩日。
跟著送來的還有兩個打扇子的小婢女。
芭蕉葉形的扇子和她們的身量差不多,也不敢直接把風打在她身上,只是對著窗戶門扇,不多時倒也涼爽。
解舞擦了擦額頭的薄汗,她本性熱,最怕這熱天了。
心道這長史還真是想得周到,只是不知道哪個下人多嘴,讓外面的人知道了她怕熱。
想著新到的十幾個人,她心里面不禁嘀咕,也不知道其他女人有沒有在里面放個細作什麼的……
這樣百轉千回的心思,她覺得自己越來越像人了。
秦王因著軍務繁重,倒是沒再來找她,也沒點其他人侍寢。
搬家那天解舞先帶著人過去了,貴重的金銀細軟和貼身之物都是榮華和春梅經手帶過去的,福嬤嬤在原來屋子盯著小太監們搬抬。
該帶走的東西就算用不上也得帶走,應新堂地方大,到時候放庫里就行。
應新堂是個三進三出的大院子,中間花廳往里是寢居,兩邊兒一溜四間屋子,和花廳耳房連著,伺候茶水之類的。
若是一般人家,角門方設的多半是廚房。
但王府有規制,出了大膳房,其他院子都是不準開火的。
後面就是空置著的了。
應新堂大院門和左右後方四個角門出去都是可以去花園的,是極好的地方。
左邊的角門出門就是花園里那挖出來的荷花池,那地方本來是一塊空地,是秦王贏讓人挖出來的。
這涼州本就雨水少,這荷花池的水有大半都是人從井里挑來的。
顧解舞是記得的,鎮南王府也就王妃院子里用大水缸養了些個蓮花。
這皇帝的兒子和世襲的王爵還是有區別的。
秦王十四歲來戍邊,起初是極不習慣這涼州的水土,才讓人挖了這荷花池,看著蓮花盛開睹物思鄉罷了,年歲漸長後,也再沒功夫悲秋嘆月了。
今日應著解舞搬家的景兒,倒是想起了這個工程浩大的荷花池,又來瞧了幾眼,不免想起自己至今零落,不得歸家,父皇是如何的涼薄。
臉色也不禁慘淡了下來。
五月時,池子里的蓮葉正綠的生翠,一根根抽出條兒,上面長著新綠帶粉芽紅的花骨朵來,別有一番生機。
解舞不知舊事,反倒覺著這很有天家氣派︰「這荷花池只怕翻遍涼州城也找不出第二個了,真是好看。」
秦王見她一副十分滿意的神情,回憶說道︰「你沒見過宮里面的太液芙蓉,那才是美不勝收。
宮里面每年三月就從香山引溫泉水入太液池,滿池芙蓉四月就開,紅紫粉白,大小各異。一直開到十月。」
顧解舞眨著眼楮︰「真的?那有機會我得去瞧瞧。」
說完,掩嘴偷笑。
秦王心想,以她的出身,只怕這一生都是無法入宮覲見的。
只是,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兩個人一起繞著荷花池走了一遭,竟是大半個時辰過去了。
兩旁的太監侍女們也不敢跟得太近。
秦王垂手緩步慢行,知她的裙裾緊窄繁重,稍動得頻繁些就發熱,她又是個愛出汗的身子,所以故意走的慢急了。
饒是這般,她也是背心出了一片毛汗。
兩人走到一顆垂柳下,綠色的枝椏被晚風吹得揚起,一絲一絲的。
解舞今年不過十四歲,正是愛玩的時候,忍不住折了兩條,好好的柳絲被她拿在手里胡亂繞成圈兒,渾不自覺的戴在了頭上,還問秦王她好不好看。
她小時候遠遠的看過,有些農家女子就喜歡摘迎春花的繞成圈兒戴頭上臭美。
秦王臉上繃不住了,背過身去偷笑。
他無論在府上還是軍營從來都是冷著臉的,鮮少言笑。
這麼一笑怕是要把其他人嚇壞。
後面司寢嬤嬤偷瞄著,見兩人很好,嘴角也彎了彎,這伺候人的事兒,只要主子心情好,就好伺候了。
這院子雖是種了許多的奇花異草,但附近並無什麼異花,秦王卻聞著一股子香甜的氣息。
很像是那笑靨花的清芬。
秦王依偎了過來,在她的脖子處尋到了那香氣的源頭。
淡淡的在耳廓處說了一句︰「今日讓本王循著什麼好東西了?古人說‘人比花嬌’,今天算是第一回見著了。」
那香氣燻得他頭暈目眩,心情異常的亢奮,不自覺的失態了。
解舞不知情由,只曉得後面有許多人看著,小女兒心態作祟,臉紅到了脖子根兒。
怎麼回到應新堂的她已經記不清了。
只知道,秦王殿下也不知哪根筋不對了。
在床上跟第一夜似的,仿佛神智都模糊了。
這會子,太陽還沒下山了。
外面司寢嬤嬤臉色不大好了,這算不算狐媚惑主?
解舞躺在榻上,看著窗外漸漸暗下的天色,心道︰明天真是沒法見人了。
應新堂的寢室格外的大,只放了一張床榻,四面都是空置的,左手邊擱著一只女乃白色的大敞口的浴缸,里面一對兒金紅色的金魚咕嘟嘟的吐著泡兒。
萬物有靈,解舞知道,它們夫妻兩個正笑話她呢!
秦王就快好了,但就差那麼一點兒,反倒是更折騰起她來。
滿屋子都是那笑靨花的香氣,讓人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