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慶祝A簽,五千字大章送上。雖然本書成績慘淡,但我相信有人懂我的Feel,所以會一直努力的麼麼噠!第一次求推薦、收藏、打賞。以上。
涼州自來熱得快冷得也快。
明明還未立冬,天上便是一陣陣呼呼的冷風,卷上黑雲看起來跟要落下天來似的。
韻梅園自打小宴會後一直和其他人相安無事。
只是夏霜自打那會子夏日受了暑熱,便引發了陳年舊疾,許朝雲掌管這後宅瑣事,便點了醫館一個叫做木棉的醫女伺候。
說起來也巧,這木棉真是木蓮一母同胞的親妹。
這事原先顧解舞並不知情,木蓮照例請平安脈的時候,不經意提及了一句而已。
顧解舞懶懶的回了一句,讓她好生伺候就是,醫館的事情輪不到她過問。
木蓮回去後便告訴自己妹妹,治不死夏霜就行。
木棉知道自己姐姐是個厲害的,否則也不會短短半年就扒上應新堂,奪了醫館首醫女的位子。
雖說醫女們都是給太醫下屬,但哪里比得上這主子跟前伺候得臉面。
木蓮這會兒在王府醫館,也算排得上號的人物了。
所以木棉對自己姐姐的示意還是很看重的。于是,給夏霜開的藥都是不輕不重、不過不矯的。吃不死人這病卻是也好不了的。
不說有病的人,就是這上好的人這麼折騰幾個月,也是必然形銷骨立的。
幾個月前,夏霜也還是一個青蔥妙齡的水靈人兒,如今卻面黃肌瘦的,新作的冬衣掛在她身上就跟掛衣架上似的。
起初時候,和她交好的韓雪還來陪著,勸慰她要寬心,這許是水土不服引起的病癥,習慣了就好。
可人是越養越虛弱。
漸漸地,這夏霜在韻梅園刷存在感的方式就只剩下了那每日進出的醫女和她手里提的藥。
夏霜也不是沒懷疑過醫女,私下讓婢女去打听,能請另外的醫女過來便最好,醫館寸丁大的地方,這事兒沒過一個時辰就傳到了木蓮的耳朵里。
她如今正當紅,有的是人願意賣她這個人情。
木蓮叫來自己妹妹訓了幾句。
木棉以為是自己做的過了,該是讓她好起來了。沒想到木蓮根本就不是這個意思,她是嫌棄自家妹妹心太軟。
如今她們沒做什麼倒是先被懷疑上了,背了罪名倒不如坐實了。
眼見王爺就要回來,好好的秀女在王府里養了幾個月反倒只剩下半條命。這事情鬧到王爺面前府里誰都討不了好。
一旦查起來,這只要太醫一號脈,再一看方子,那麼她們姐妹便是百口莫辯了。木蓮心中有數,只怕是還有人在暗地里推波助瀾,否則好端端的一個人沒理由喝了這些藥幾個月露夭折之相。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茅廁的青石板下找來兩條蜈蚣,搗碎用細紗布包了,加在了夏霜平時吃的藥里邊兒。讓木棉守著熬了。
瀝干之前先把蜈蚣丟進下面炭火里少了,一陣青煙過後,連渣都不剩。木棉還是第一次做這種事。王府醫館用藥向來嚴苛,都是司藥都拿小秤稱了,脈案寫多少給多少,一錢都不會多給。
木蓮看著自己面色發白,瑟瑟微微的妹妹,有些恨鐵不成鋼︰「夏孺人的脈案一向都是我親自寫的,這碗藥等她一口喝下,再不小心把這碗給打碎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而已。」
至于那暗地里的人,只怕巴不得。木棉不敢,直搖頭。
夏霜的身子她是知道的,這蜈蚣性最猛,又帶毒,萬一吃死了她怎辦?被人發現了又怎麼辦?
木蓮說道︰「你忘了我們一家是怎麼住進了細柳巷的大院子的?娘和大哥還有弟弟妹妹們還要靠我們呢?你以為你能進秦王府醫館是憑的你那一手醫術?
還是你以為我憑的是我的一身醫術?不,咱們木家能東山再起都是我拿命博的。
放心吧,不過是個七品孺人,許夫人讓點你去伺候,就是成心要拿咱們家主子做筏子。
可巧咱們主子也是眼楮里不揉沙子的人,這夏霜不過是個七品官的女兒,又從未得幸過,這藥至多也就是讓她倒床,這王府後宅是什麼地方,何須動手殺人。
不過是送她一程。江南來的玻璃似的姑娘,怎堪這漠北的風沙。」這也是說的過去的。木棉想起自家半年前的情景。
木家本是在這涼州城里的赤腳行醫,雖不是大富大貴,也能溫飽,自從木家老父死後,人走茶涼,沒了早些年的關系,他們家這種拿自己院子當醫館的便沒了生意。
家境越發的艱難。
後來秦王府醫館選人,木家長女木蓮狠心把自己給賣了,家里面的弟弟妹妹才不至于餓死。
她入府多年,見慣人生百態,早就練就了一幅鐵石心腸。
後來得了顧解舞的賞識,這得升首醫女,有機會和家人見面,給家里送銀子。
木家老大今年二十有五,兩個月前才娶親,他也曾是讀書人,彼時同窗好友都早已為人父,他終究是被家里面拖累了。
木蓮安置家里的同時,要求將二妹木棉送進府中。
醫館中她一人一直都是吃緊的,有個自家人終究是好的。
起先木家大哥是不允的,醫女和婢女不同,沒有主子恩賜,是不能離府成親的,也就是木棉若是也進去,她們家兩個姑娘都得守活寡,他不忍。
木蓮告了假親自回了一趟家里。
那常年在王府里練就的眼色,還有如今由顧夫人借給她的膽量。
她一回家光是坐那兒便把只會讀書的大哥給鎮住了。
木家人和木蓮多年未見,乍見這個眉清目秀氣態嫻定的女子,還以為是哪家府上的夫人。
木蓮沒急著和家里人敘舊情,而是先把木棉的事情敲定才和他們敘話家常。
新進的嫂子出生小門小戶,躲在自家相公後面不敢看小姑。
木蓮自己問木棉可願意去王府,她是知道的,木棉心氣兒高,看不起這些左鄰右舍。
小時候還拉著木蓮的手說過,自個兒將來要嫁給秀才。
木蓮見她不語,便說︰「去了王府里你雖是醫女,可過兩年,姐姐會為你在主子面前求一門好婚事。」
這種事情,她在書信上實在是不好說,這王府里奴婢進出的信件都是要打開檢查的。
木家人這才知道木蓮的盤算。
所謂長兄如父,木家老娘是個話少的老太太,見著大閨女就一直不停的抹眼淚。
木家大哥便問︰「你原是打的這個主意,只是,你有把握!」
木蓮心道,大哥真是好無情,她能害自己的妹妹,一雙眼楮含著水光︰「我是不能了,王爺不會讓我成親生子,分了伺候主子的心思,因此只要我開口跟主子說,木棉下半輩子也無須愁了。」
木家老大見妹妹的神色,也後悔起自己的話來,可畢竟大妹進了王府好些年,也是最近才得寵起來,這木棉也是自小跟著他長大的,雖是兄妹其實就跟他女兒似的,他自然是舍不得的。
木棉想了許久,答應了下來,隔日便跟著木蓮一起進了王府醫館。此後至今。
木棉心一橫,她還沒見過顧主子,但是王府里沒有不知道她的。
她就是王爺心尖尖上的肉。
姐姐為了她能盛寵不衰,用盡了心機。
不過是一碗湯藥,伺候夏霜喝下去也就沒事了。
這府里的女人,除了顧主子,自然是越少越好。
木棉想通了,用金漆托盤端上藥,放在食盒里,像往常一樣朝韻梅園走去。
路上遇到了好幾個另外的醫女,雖是平日愛給她臉色看,卻也不敢真把她怎麼著。
木棉卻是手忍不住發抖。
一路疾步到了韻梅園。
夏霜從江南家里帶來的婢女柳絲接過藥盒子,碗底還溫著,上面浮著一層淡淡的熱氣。
醫館規矩,醫女必須服侍主子喝藥。
夏霜和柳絲還不知木棉已經曉得了她們背地里去找另外的醫女的事,所以和從前一般說。「你先回去吧!這這會兒心里不舒坦,等會兒再喝。」
來之前木蓮已經教過了木棉怎麼做。
木棉上前拿回藥碗,對夏霜說道︰「夏孺人什麼想喝藥了,再差人來煎藥房叫我便是。這藥是不能放在這兒的。」
柳絲見她如此一副害怕她們栽贓陷害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你個賤蹄子,我家小姐喝了幾個月的藥,反倒是越病越重了。你醫治不力力就算了,還敢這般羞辱我們……」
接下來的話,無非是別仗著你姐姐是顧解舞的醫女,你就敢這般放肆之類的。
木棉垂首畢恭畢敬的回答︰「正因為家姐乃是顧夫人的醫女,所以奴婢才要更加小心,王爺至多半月就要歸家,有些事情還是分清楚的好,免得顧夫人被別人給算計了。」
柳絲不忿,看向自家小姐,望她替自己做主。
夏霜雖說只是一個芝麻綠豆官的女兒,可到底是官家女子,膽識還是有的,聞言她所語,更是想到別處去了。
對木棉的態度也好了起來︰「你且把藥拿過來。」是打算這會兒吃藥。
柳絲見小姐這般,也只好過來端藥。
木棉也不把藥給柳絲,徑自過來端到夏霜面前︰「夏孺人可知,這吃藥的人,最忌……便是吃岔了。」
從前她就發現了夏霜自己有來偷偷吃藥,她每次來都有人看著,實在是不好拿,便回去跟自己姐姐說了……「是藥三分毒,就算是鹿茸人參這種稀罕物,用不得當,也是能害人的。」
這句話,木棉是伏在夏霜耳邊說的。
夏霜面露訝異,的確,她這幾個月病的時候吃了不少好東西。
就連許朝雲,也送了好幾瓶人參養榮丸蜜丸給她吃。
原是這藥稀罕,她也就沒跟醫館的人說。
她蠟黃的面色越發的蒼白了︰「誰告訴你的?」
木棉抬眼看她︰「夏孺人吃了這麼久的藥不見好,我便自個兒猜的,只是奴婢才疏學淺,又想著府里一應的藥材都是從醫館藥房出來的,便就打消了這念頭,不過有時候見您纏綿病榻依舊神采奕奕,很像是用了人參提氣的癥狀……」
夏霜含著淚喝下了藥,讓木棉下去了。
柳絲一直在一旁,雖听不清兩人都說了些什麼,但是最後那話她是听明白的。
關上房門趕緊到了床邊,安慰夏霜︰「小姐,這木棉和咱們非親非故,她為何會告訴咱們這些,听人說話只三分。」
夏霜擺手,讓她別說了︰「你不懂,木棉是顧解舞的醫女的妹妹,我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第一個被懷疑的就是她,她巴不得我好起來,好證明自己是無辜的。
倒是許夫人,在顧解舞之前她在王爺面前就是第一的。被顧解舞奪了寵,她怎麼甘心。
我若死了,她正好站出來為我鳴冤。
這也是應新堂那邊兒被逼急了,才讓木棉過來說這些,免得背黑鍋。」
柳絲一听自家小姐分析得頭頭是道,也是信了。著手救想要枕頭底下里面的一瓶人參養榮丸蜜丸給丟了。
夏霜阻止她︰「你丟了,那豈不是連證據都沒了。」
柳絲捏著琥珀色的瓶兒,死死的捏著,就是這藥,害得她的小姐病了幾個月,枉他們還一直以為這藥是可以救命的。
哪知,竟是催命的東西。
韓雪自打夏霜病了,之前是一直在她屋子里陪她的,年幼的手帕之交,感情好那是真的。
只是後來許夫人總是暗地里給夏霜送藥,還有釵環布料等等,都是明著一份兒背地里一份兒。
日子一久,難免生出其他許多心思。
加上夏霜一病,平時游園听戲她都不能去,再好的情意也經不得這般磋磨。
縱是親生姊妹也還有齷齪,這半道兒上認的,也就這般了。
韓雪思慮著許朝雲怕是想要招攬人心,她便自己湊了上去。
許朝雲那幾日見她和夏霜淡了,心里面沒緣由的便覺得爽快。
姐妹情誼,她當初也是相信的。
如今見了有新人好得跟一對兒似的,她便見了堵得慌。韓雪自願投其麾下,她便做個順水人情便是。
這日,韓雪又在許朝雲的院子徘徊至日暮才回,她吩咐婢女香菱把許朝雲托她帶的一瓶靈芝粉。
這些日子香菱一直跟在韓雪身邊兒,在許朝雲那邊兒奉承著,和大家都相熟了,想著韓雪得了許朝雲的幫扶,王爺也快歸來,得寵只是早晚的事。
來去之間自然是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見著了夏霜,笑的可人︰「這是許夫人新磨的靈芝粉,讓給夏孺人補身用。」
柳絲面色尷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香菱是個心大的,把紅色瓷瓶塞到了柳絲手里。
夏霜點點頭︰「你且去吧!只是好久不見韓姐姐了,她近日可好?」
韓雪比夏霜大兩個月,她自然就是姐姐了。
香菱想起這些日子,自家小姐算得上是新到的秀女中間第一得意的人,許夫人去哪兒都喜歡捎上她們小姐。
平日里先前四位孺人的茶會,也只有自家小姐有幸參加。
便回說︰「我家小姐近日很好,只是許夫人說王爺就快歸家,王爺又不喜歡絲竹之聲太盛,這幾日便是一直听戲來著,一坐一天,很是累人……」
香菱話到此處,方覺得屋子里氣氛有些怪異,止了話語說︰「……小姐還等著的回去回話,奴婢這就走了。」
隨著關門的吱呀一聲。
夏霜躺在床上,暗黃的面上一雙黑漆漆如點墨的眸子不斷的涌出淚珠兒,嚶嚶抽泣。
柳絲見了也跟著流淚。
半夜里,木棉便被柳絮的叫門聲吵醒了。
木棉和木蓮兩姐妹住一間屋子,因此她也醒了。
柳絮是得了柳絲的指示來喚木棉去韻梅園的。
柳絮見木棉身後站著一個年長些的女子,便想那該是木蓮醫女。
醫館里沒半夜醫女還四處走動的規矩。
木棉瞧著柳絮不說話。
木蓮問柳絮︰「醫館下了鑰,你怎麼進來的?」
柳絮帶著哭腔︰「我在門房那兒使了銀子,他才讓我進來的。」
木蓮心知定是那蜈蚣起了作用,讓木棉去了值夜房,告知了值夜醫女這才穿戴好,準備去韻梅園悄悄。
木棉去告訴值夜醫女,是讓她想去回稟了許夫人,再去回稟大嬤嬤,最後再去應新堂和榮華或者春梅說一聲。
這王府本來沒半夜開醫館大門的規矩,可這畢竟是孺人生了疾病,若是不聞不問也是大罪。
醫館里木蓮的品級要比木棉高,她知道過去也是情理之中的。
但是木蓮依舊是打定了注意,只要一見夏霜不好,便不能救她。
死了的話是她自己得病死的。若是救不活,那就是醫女的過錯。
木蓮只拿了自己銀針包,遇到疾病要用來吊命的人參,必備的白藥,解毒丸等等,一丁點兒都沒帶。回頭問責起來,就說藥房那邊鎖了門,拿不著。
木棉原想拿上還魂丹,被木蓮一眼給瞪了,她就沒拿了。
半道上,木蓮打著燈籠壓低聲音對木棉說︰「我們半夜去韻梅園,本就是壞規矩的事兒,還隨便給主子用藥,你是有幾條命?」柳絮在一旁,聲音雖小,可她听的分明,囁嚅了下想說什麼。
被木蓮接下來的話堵了回去︰「你有命不想要,別害了醫館的所有人!」
柳絮喃喃的張了張嘴唇,什麼也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