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門房那邊傳來一個消息,說是秦王府要進新人,乃是柔然的明月公主。
下午又從書房那邊傳出消息,說是柔然公主被秦王送去了京城太子府。
後宅一種姬妾的心從地下又回到心窩里。在涼州,是怎麼也都听說過著草原上最美麗的女子的大名的。
胡女生的與中原人不同,卷發異瞳,**,京中許多貴族家中便有蓄養胡姬待客宴樂的習慣。
以稀為貴,又是那些狐狸精中的佼佼者,後宅女人們自然是覺得危機重重了。府里已經有了一個顧解舞,若是再來個胡女,她們便是更沒有見天日的機會了。
好在她被送給了太子。
只是,接下來還有一個蕭側妃呢!
許朝雲呆在自己的鳳陽居里邊兒,深居簡出,倒是越發的沒有昔日的跋扈了。金蝶玉悄悄的從她院子邊上偶然路過過幾次,見里面死氣沉沉,半天也不見個人走動,覺得無趣,也就不再去看了。
院子里邊兒,許朝雲回來後放走了許多人,只留下丁香海棠和幾個粗使丫鬟。
養了小半月,臉上的草色和渾濁的雙目總算好了許多。她長相本嫵媚,如今消瘦了下來,面貌竟是有幾分狠戾。
也不知是不是因此,秦王再也沒來過她這兒。
司寢嬤嬤那邊說,顧解舞身子不好一直都是不能侍寢的。王爺也沒點其他人侍寢,不是在應新堂留宿,就是在書房湊合。
寢殿也是許久沒回了。
難為後院其他人日日翹首以盼,結果連王爺的一角都看不到。
海棠也被關怕了,如今話少了許多,丁香倒是更加穩重了些。兩人伺候,也不怕惱了許朝雲,常常半日里都是一句話都不說的。
那些安慰人的話,對其他主子或許有用,可她們主子自來都是心氣兒高,這出來後,更是半句體己話都不和她們說的。
殊不知不知拍馬屁會拍到馬腿,勸人也是會的。
在眾人包括許朝雲自己都認為這一生都將這樣下去。
如同無數的女人一樣,在深宅內院中像一具行尸走肉般活著,死去。
秦王身邊的李倉帶著人抬著一應物什從前院到鳳陽居。
後面的人手里抬著錦緞、金銀玉器、古董擺件、還有一面玻璃面的十二開屏風。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朝著鳳陽居的方向來,在後院引起不小的震蕩。
金蝶玉思忖著︰莫非王爺轉了性子,如今真是個長情的主兒了?王思寧也跟著不懂,兩人在小院里喝著茶心不在焉的搭話。
不想,許朝雲那邊兒還沒看懂這王爺的意思。
金蝶玉便得了消息。
她也要搬家了。秦王將寶月樓給了她,瀟湘苑給了王思寧,連曾媛都得了漱芳齋。
不多時,四個人都具明白了秦王的意思。
在新側妃進門之前使勁兒的抬舉她們四個,簡直就是擺明了讓她們來跟新側妃斗。
只是不知這新側妃到底何處開罪了王爺,竟是還未進門便惹得王爺如此不滿。
以上,屬于表面上的官方說話。其實只是因為秦王不想讓新側妃有心思去整治顧解舞而已。大家心里門兒清。
四個人難得的在一個夏日的午後聚在一起品茗。
曾媛雖是膽小,但在茶道上頗有心得。
這會兒正用一套上好的紫砂壺沏茶。白皙的手端起茶壺,將頭開茶水倒在茶杯內外,再將茶水倒掉。
跟著又泡了一開,才倒進還有余溫的茶杯里。
一巡下來,茶香四溢。她放下茶壺,這才將茶一一敬上給其余三人。
許朝雲第一個拿到,因為天熱,並未立刻喝,端在鼻尖嗅了嗅,放下茶杯,才說︰「茶道果然是從小燻陶出來的才好,我是自小便只知道喝茶,不知品茶。」
金蝶玉見她話鋒起,跟著說︰「那是自然,不過也賴得這茶具了得。這可是前朝舊物,好幾百年的物件,買都買不到。听說是京里榮親王府送來的,也只有王爺巴巴的想著曾妹妹,這般的好東西才得以重見天日,不然照樣和那些書畫一般鎖進庫里。」
王思寧也搭上一句︰「那是,這寶貝到了我們手里也只是個茶具,到了曾妹妹手里,才算得上是寶劍配英雄,這茶喝著也真的是更加醇厚延綿。」
曾媛臉紅,她這里最好的茶葉也是去年的,王爺縱然有心抬舉,也不能面面俱到︰「姐姐們說笑了,這茶葉是……」許朝雲知道她要說什麼,對著丁香說︰「去把庫里今年最好最新鮮的茶葉全拿來,都放曾孺人這兒。」
曾媛原想拒絕,可是被金蝶玉一瞪,話咽了下去。
王思寧見不慣她這般唯唯諾諾的樣子,大著扇子遮住嘴說︰「王爺用的茶都是從私庫拿的,你別擔心。
顧妹妹一直吃著藥,也不能吃茶,我們若是要吃茶,以後就來你這兒了。
反正橫豎丫鬟們泡的茶都一般般,哪有你這雙手調的好?」
這麼一比喻雖是有將她與丫鬟們相提並論的嫌疑,但是她也不敢多說。
她曉得自己的個性,膽小又怕事,出了事也沒個注意。
如今王爺打定注意要拿她們四個跟新側妃斗,她們也只能應承著。
若說她們其中有誰有那個膽子,有那份心機,自然是許朝雲莫屬了。
否則她們搬家的消息為何會比許朝雲受賞的消息晚上半日。
如今也只能唯她馬首是瞻了,只是希望她不要再像從前,總是和應新堂過不去。
其實她們的擔心有些多余,許朝雲何等聰明,又豈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栽在一個點上。
豈不知,那女子當初只是路邊的一個野丫頭而已,如今……到底是人各有命。
王爺喜歡她,她能怎麼樣。
她算是看明白了。
這王府里,王爺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明白。
蕭側妃何許人也,太子妃的胞妹,皇帝欽賜側妃,將來是要入玉碟進宗廟的,可還不是要由著秦王搓圓揉扁。這麼一比對下來,當初真的是她傻,心大了。
一直掌家,卻沒看懂王爺的心思。
她能在重掌後院,是再也放不下也不敢放了。
無依無靠日子,她是過夠了。
王爺要她掌家,要她同側妃爭……換個思路,王爺是支持她的不是嗎?
在這王府後宅,沒有什麼比王爺的「恩,寵」更重要的了。
恩,給她們。
寵,只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