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朝雲不多時便覺得乏了,便提議領著郡主去花園子散散。因為秦王並未在府中,也不必避嫌。座位前後向來都是論資排輩的,許朝雲坐了主位,前面挨著顧解語的三個位置都被金蝶玉、王思寧和曾媛佔了。
她還坐在李洬的後邊兒,真正是一句話都說不上。
顧解語也坐累了,在午膳前出去散散也是願意的。
金蝶玉這便說︰「曾妹妹,不如把你那套好幾百年的紫砂壺茶具拿出來,咱們去花園品茗。」
曾媛一愣,心道這茶杯可不夠。
那紫砂壺雖是保存完好,可只有八個茶杯。
王思寧點醒她︰「曾妹妹的茶道若是稱涼州第二便沒有人敢稱第一。」
曾媛只好應諾了。
身邊的翠樓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出門後找到了海棠,說茶杯不夠。
海棠一抓瞎,喃喃說︰「加上郡主得用五個,還有三個就分給李孺人江孺人和薛孺人好了。」
翠樓為難,曾媛就是怕這麼做讓許朝雲不高興︰「這薛孺人一直和……許夫人不對付,這好東西給她用?」
丁香這時候出來了,說︰「瞧你為難的,給她用怎麼了,最好給摔了。」
這樣就有理由收拾那個小蹄子了,這可是御賜的東西。
翠樓出了一腦門子的汗,這都是些什麼事兒,從前對主子那是怒其不爭,現在是……那可是她主子最最最心愛的物件,給薛穆如摔了,得心疼死她。
最後一行人在花園落座。
涼亭里,四面寬敞,加之四周水榭環繞鳥語花香,涼風習習,剛才那股子在屋里的悶勁兒也就散開了。
曾媛在堂中,左手邊上一個小火爐,爐火用的金絲炭,上面放著銀水壺,里面的水咕嘟嘟的響。
沏好茶後,將茶杯逐個斟滿。
一溜兒紫砂茶杯後面擺著三個白玉杯。
金蝶玉品了一口茶,看了看應新堂的方向,這茶喝著挺好,她想著讓曾媛給她泡一盞。
前幾日便听說她沒吃藥了,這茶看著好,喝起來更好。
她平日就是嘴饞的。
許朝雲會意,放下茶盞說道︰「不如讓人去請顧妹妹過來,她也許久未出門了,今兒姐妹們都在,出來散散也好。」
這話音還未落,便听見顧解舞的聲音傳來︰「好呀,你們背著我偷吃什麼好東西?」
她是被這陣陣茶香吸引來的。
起初是看見了這一大幫子人進花園子,只是不知道還有外人。
這些年來秦王府少有客人。
顧解舞剛一進門,便見了那與自己前身有冤孽的那女子。原是鎮南王府的嫡出千金,陽平郡主顧解語。
兩人四目相對,顧解語也是嚇了一大跳,以為自己青天白日見鬼了。面色當即就青了又白。
顧解舞也不怯場,落落大方走到前邊兒,微微一俯身︰「妾身顧氏,不知有貴客蒞臨,打擾了。」
榮華和春梅站在她的身後,也一同行禮。
顧解語霎時如同一盆冷水澆頭,她也姓顧,那丫頭去年不是死了嗎?
強按住內心的震動,努力維持著顫顫巍巍的聲音︰「不用多禮,你是?」
許朝雲見她們兩人的臉色,說道︰「這是王爺的寵妾顧侍妾。」
說完又覺得自己話不對,亭子里都是有品秩的人,她一個侍妾這麼大咧咧的走進來很是不妥。
便讓丁香去安排她入座,位置就加在了曾媛後邊。
曾媛缺心眼,也沒多覺得不妥,只是覺著近也好,給她倒了一杯茶。
說︰「你嘗嘗,這是宮里剛送來的龍井。」
金色的茶湯在如玉瓷白的玉杯中蕩開。
滿鼻噴香。
她端起啜了一口,說︰「很好喝。」
便又看向了才剛回神的顧解語身上。
當初負責扔掉顧解舞尸體的那兩個人只以為她死了,更是遵守鎮南王妃的意思,讓她曝尸荒野。
如今就算追究起來,她也可以說是自己大難不死。
只是不知道,眼下顧解語會如何自處。
堂上一下沉默無聲。
許朝雲才覺自己剛才失神了,又說︰「顧妹妹,這位是鎮南王府的陽平郡主。」
顧解舞又起身行禮,笑道︰「原來是郡主,妾身失禮了。」顧解語還未出閣,所以並不知道秦王府那個又名的寵姬的事,只是偶爾听聞母親鎮南王妃說起,這秦王府有個極受寵的姬妾,壓得薛穆如身子的直不起來。
不過現在看來,何止是壓著薛穆如一人。顧解語這時候才勉強定住心神,試探的問︰「顧侍妾也姓顧,不知是哪個顧氏?」
顧解舞笑答︰「妾身蒙父慈訓,雖說一出生便是在涼州,但祖上是隴西顧氏。」
顧解語大驚,顧氏和皇族趙氏家族皆出生隴西,顧家祖上便是有從龍之功,才得封異姓王,世代戍守北疆。
再有,隴西顧氏何來如此身份卑微之人。
隴西顧氏身為勛貴,不管是王府嫡系還是旁支庶出,都有選秀的義務,哪有女子無緣無故就成了別家王府侍妾的道理。
顧解舞輕笑︰「說起來,和郡主還是同宗呢!只可惜,同宗不同命。」
此話一出,顧解語心里面是明白了,嚇出一身的冷汗。
父王只曉得他的第四個庶女夭折了,如果知道如今秦王愛妾就是他女兒,哪里會放過這門親戚,必當為了聯姻,為了平顧解舞的不忿之情發落于她母親。
顧解舞也正因為知道此中關隘,才會如此肆無忌憚。
旁的人听得是一頭霧水。
但見顧解舞一副咄咄逼人的態勢,和陽平郡主快要嚇死過去的情形,雖不明其中緣由,但也知道這兩人只怕是舊識。
同宗之女,有時候比路人都不如。
顧解語現在已經不知道怎麼面對顧解舞了,理應應該死去的一個庶女,怎麼會成了親王的寵妾。
也沒了理會薛穆如的心思,起身對著許朝雲說︰「勞夫人招待,陽平偶感身體不適,想要家去了。」
許朝雲連句挽留的話都沒說,郡主若是在她手里不好,她可是甩都甩不掉。
顧解舞沒再看顧解語一眼,徑自的喝著茶。
想著晚上該怎麼和秦王說。
說自己的母親被鎮南王妃害了,自己又被自己的姐妹們害了。
淪落坊間,賣身入王府?
也不知道這般離奇的事情,他會不會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