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桂嬤嬤走到背影都看不見了,木蓮才對木棉淡淡說了一句︰「總算是開竅了,也不算晚,你姐姐我也是進府許久才看清一些事。」
木棉淺笑,將桂嬤嬤跟她說的話照樣學了一遍給自己姐姐听。
木蓮只道︰「到底是宮里內務府出身,眼楮就是比其他人更毒一些,這新側妃昨日才進府,就看明白了。」這些,木棉就不懂了。
這會兒,木蓮才將包袱皮打開,拿出一套水藍色襦裙和一件青紗罩素繡錦緞褙子。
說︰「前兒顧主子不是賞了料子嗎?這是我讓繡房給你做的一套衣裳,可是好東西。過幾天回家的時候穿,讓左鄰右舍都看看。」
木棉臉一紅︰「姐姐,我突然不想嫁人了,我想在王府里陪著你。」
木蓮鼻子一酸︰「傻丫頭,誰說你嫁人了就不能在府里陪我了。
如今顧主子身子比不得從前,我一個人怎麼伺候得過來。」
大廚房中。
馮大貴昨兒半夜就起了,張羅著側妃娘娘今早的膳食。
剛歇下片刻,狼吞虎咽的吃了早飯,又著手準備午膳了。
好多食材是昨日就備下的,各種蒸碗眼下都在小徒弟的眼珠子底下上籠蒸了。
這會兒正是六月正,入夏後就沒過一滴雨水,這些大腕小碗的肉食光是看著就沒了胃口,就連傳膳的小太監,對著這些菜色也只有嘖嘖兩聲。
錢小四依舊照顧著應新堂的膳食,見小師弟緊巴巴的看著蒸籠,里面的熱氣往外冒,外面花葉上的晨露都還沒干,他就出了兩身汗了,讓他去外面石凳上坐坐,這兒他看著。
小徒弟特機靈,這才得了馮大貴的眼,他是知道自己這個師兄的,廚房徒字輩中第一人,既不敢勞煩他,更不敢讓他插手側妃娘娘的飲食。
連忙將錢小四請了出去。
錢小四本就是客氣客氣,再有就是這小師弟已經威脅到他在師傅心目中的地位了,他這才想露幾手,本就不是一路人,各不擋道就好,誰知他不領情。
他也懶怠打太極,端著小茶壺走了。
這日子過得比師父馮大貴還愜意許多。
不多時,春梅來膳房拿茶點。
錢小四上前,將冰碗放進加了冰的食盒里,笑著說︰「側妃娘娘好大規矩,這三伏天日子吃蒸碗,果然是京城來的,就是不一樣。」
話里話外都露著瞧不上的意思。
春梅白了他一眼,他也就敢在這一畝三分地撒野,走出這院門,他也得夾起尾巴做人。
他和她們應新堂的人都熟絡,說起話來沒個框框。
春梅將點心一一看過,交給菀青菀紅。
才用水蔥似的指尖戳了一下他的額頭︰「沒個正形,側妃娘娘是你我能說的。」
菀青菀紅提著東西去外面等了,她又才說︰「榮華可說了,主子不想和側妃娘娘不愉,你們也歇歇自己拍馬屁的心思,當心拍馬腿上。」
錢小四想了想︰「這院里最近挺靜的,莫非這側妃娘娘還真有來頭?」
自打顧解舞知道側妃進府的事兒,她便是越發的呆在自己院里不肯出門了。
其實只是因為顧家的事情,並非因為側妃,只是底下人不知,便有了這許多揣測。
春梅也不和他打官腔,這錢小四怎麼算都是應新堂的人,他吃悶虧丟的是應新堂的臉面,沒了他這個錢小四還有千千萬萬個錢小四,可不能讓人踩著應新堂過橋。
提點他說︰「之前鎮南王府的郡主不是來過嗎?听榮華的意思,好像主子如今都想著那邊兒的事,府里相安無事就好。」
錢小四對于這種層面的事情就不清楚了,連主子身邊伺候的侍女們都不清楚,他怎麼可能知道,恭敬的道了一聲是,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只是遺憾,想調(蟹)教下小師弟的心思得是放一放了。
喝趕緊了茶壺里的茶,到師傅面前賣乖去了。
側妃膳桌上的菜色都是大菜,錢小四對小食精通,對這種宮中菜色,就不甚了解了,所以他才會這麼死心塌地一條心的緊緊扒著應新堂。
馮大貴這幾日只是試試側妃望春園的水深,可沒打算一股腦的扒上去。
見錢小四過來,讓他去篩面切菜,做的都是三廚子的手面活。
這是經年累月練出來的處世經驗,望春園和應新堂的點心一個味兒,傳出去都是一番異聞。
錢小四也是極有潛力,面上糊涂心里明白,從不讓馮大貴難做,因此才愈發的蒸蒸日上。
反觀他新收的小徒弟們,又比錢小四廚藝精湛的,又比他聰明懂事的,又比他更能揣度主子口味的。
但為人和做菜一樣,油鹽醬醋都得剛剛好,無論哪一味輕了重了,都不好。廚下忙得熱火朝天。
後院也差不多。
舊人們以許朝雲為首,聚集在前往望春園的游廊上。
那些個半新不舊的人,薛穆如、李洬、江菡、範雙宜、任依依、蔡姬等人亦是各自的守著自己的小交際圈兒站著。
許朝雲在廊上站著不走,她們亦是不敢越過她先去給側妃請安的。
本來,這側妃不是正經的後院之主,但到底是身份尊貴些,不同她們。
于是她們一早便商量好了,想了個折中的法子,等到半上午再去。
如今站在這個徘徊,是在等顧解舞。一群孺人等一個侍妾,這畫面也是夠好看的。
不過,她們之中可沒有一個人敢露出不願不想不忿的神情。顧解舞今日也算是盛裝出席。
一身寶藍彩繡牡丹織金錦對襟宮裝,梳著飛鳳髻,上面珠翠環繞,一對兒金釵碧璽玉簪花簪子艷麗無比,生生把十五歲臉蛋弄出了二十五的氣質。
中和一下,看起來也有二十歲的模樣,很霸氣的感覺。
這身衣裳本是雲姐兒攛掇繡房娘子做的,為的就是節上宴會拿出來撐臉面的。
她一貫的性子便是不愛爭奇斗艷,只是有時候不免要些場面功夫,不能讓人輕看了去。
今日側妃為正位,一定是穿紅,這會兒她的一身藍色衣裳,便是最最合宜不過了。
只是有些人看來,不免猜測她是要與側妃斗法。其實不然,她已打定主意要暴露自己身世,便是要為將來盤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