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叔佷見禮,可能尋遍溥天之下都找不到第二對。
秦王心中微微不悅,說不定將來還要跪他,這樣想著,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忿。
就這毛頭小子,憑什麼?
皇長孫今年不過虛歲十五,長亭玉立于寶殿中央,後面香案上是丈高的金身菩薩,佛光萬道中,依然不能掩蓋他的風華。
在不遠的將來,他將是這世上最最尊貴之人。
讓多少豪門貴女傾心向往,想要嫁他為妻。
讓多少少年兒郎心生向往,想要為他盡忠職守。
而他,不過是紅塵中滄海一粟。
他雖年幼,卻是宮中生長,看遍人間富貴豪奢災難困苦。
只以為一心只為高高在上的那個位子,從未想過自己亦會有情不由己的一天。
那一天,不過是和好友貪玩,爬上了高高的老樹。
便見一只百靈鳥兒從宮外飛來,闖進他如枯井一般的心里。
他只以為早就是鐵石心腸。
偏偏,都只是他自以為。
年少慕艾,一見鐘情。
他想都不曾想過的事情,卻偏偏發生了。
如此這般,心不由己。
更讓自己可氣的便是,他竟是做出了這等行動。
跟著她,來了這地方。
皇長孫看向自己的王叔,眉清目秀下一雙眼珠子漆黑如墨,深不見底,回話說︰「今日天氣甚好,便替母妃來還願。」
太子妃好佛,這理由說的過去。
秦王面色不改︰「這樣,那皇長孫得是趕快,這白馬寺女眷頗多,若是傳出什麼緋聞,怕是要惹世子嬪傷心了。」
皇長孫的未婚妻,安國公府的嫡長孫女鄭袖,從前亦是個身子康健的小女孩兒,卻是和皇長孫訂婚後莫名染病。
這一病,便是許久。
大周律,太子及其子孫無旨不得離京。
雖說皇長孫已經接了涼州大營的兵符,卻是因為未成大婚,不得聖旨,不能出京。
原先他是埋怨的,如今他竟是生出了那般想法。
若是鄭袖不成……
似乎也不錯。
他總要尋個機會,問她一句的。
這麼好巧不巧,她出來了。
可橫空出來一個秦王。
皇長孫本就對鄭袖不傷心,便說︰「鄭小姐她又有什麼資格對本宮心生怨懟。」
秦王不語。
他又補充︰「也不知是不是欽天監的官員們沒恪盡職守,給本宮挑選的妃子,竟是這般體弱。」
言下之意,是對欽天監和定國公府十分不滿。
秦王哪里會接這些話,勸和了兩句也就沒下文了。
氣氛有些僵硬。
皇長孫到底是經歷少些,頗覺尷尬,便是問起了自家的小姨,秦王側妃蕭婉婉來。
想這事,還是他提出的。
只是沒想到,秦王性子清冷,根本沒把海昏侯府當成岳丈家,對東宮也就那樣。
到現在,也不是太子一派的人。
卻也不是榮親王那邊的。
秦王便是說道︰「還好。」
還能不能好好的聊天了?
皇長孫默,兩人一起走到了小佛堂,端起今年的佛茶品。
具是寂靜無聲。
不多時,便听外面太監說,該起駕回東宮了。
秦王送皇長孫至寺外。
一眼望去,全是皇長孫的儀仗,聲勢浩大。
秦王戎馬雖是皇子,第一次出宮便是去了涼州,這等天潢貴冑的特權,倒是沒享受過幾回。
心間不滿,不過是黃口小兒乳臭未干,竟是這般不知天高地厚,太子也是白養了他這麼些年。
若是將來大廈覆傾,只怕不知太子會被多少人戳脊梁骨。
養不教,父之過。
見皇長孫的車馬具是消失在眼前,秦王身後的周世淵和鄭 才小聲議論。
秦王扭頭瞪了他們一眼,都噤聲了。
回白馬寺的途中,周世淵收到了留在涼州的鄭玉容的來信,說是軍中一切安好,鎮南王世子顧承不日將要進京受封。
這便是秦王府中眼前最大的事了。
秦王知曉後,見了顧解舞便是告訴了她。
兩人私下相處,本想是靜靜的一起呆著,可奈何皇長孫過來打亂了他們的計劃,這會兒顧解舞就是要啟程回薛府了。
秦王抱著她依依不舍。
在懷中搓揉了一會兒,也就放人了。
這溫柔鄉最消磨人的志氣。
顧解舞由周世淵護送回薛府。
秦王便是在小房間里休憩,嗅著她留下的笑靨花的味道,滿足而意志消沉。
顧解舞坐在馬車中,今日,她有一件事瞞了秦王。
她在房中呆著的時候,有一個小黃門過來敲了門,遞給了她一封未署名的書信。
榮華和春梅一直守著她,門還是春梅去開的。
信上只有一首詩——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
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
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游四海求其凰。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艷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余悲。
顧解舞看完之後便是對榮華和春梅說︰「今日這時,對誰都別說起。」
榮華和春梅點頭應下,心里也是明白,藏頭露尾鬼鬼祟祟,必定不是什麼好事。
回去的路上,她刻意讓榮華去打听今日這白馬寺有些什麼人來過,能遣動宮里的小黃門的,只能是皇親貴戚了。
那鳳求凰,她看完便是燒了,榮華和春梅亦是不知上面所書。
她心里面有了底,便是納悶,是何時招惹了皇長孫?
不過就是在那日進宮,在秦王王妃的認親宴上,淡淡的見了一次,一句話都未說過。
何來情意?
僅僅憑著容貌又征服了一個男人,她一點都不覺得開心,更是覺得隱隱的不安。
總覺得這事會在將來引起軒然大波。
秦王若是知道了,會不會怪她呢?
回到薛府,她就沒空想這些事情了。
顧解語越發的病重,她這個當妹妹的,也不能再視而不見了。
她一雙妖眼,自然是知道的。
顧解語命不久矣,可身為她的妹妹,又是住在同一處,是必須去侍疾的。
可妖氣會沖散人的陽氣,只會加速顧解語的死亡而已。
還在躊躇之間,顧解舞收到了顧承的信。
信上說,王妃薛氏,一切安好。
當天,顧解舞便是去顧解語那邊衣不解帶的侍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