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解舞在福嬤嬤的指導下,拿著繃子,上面繃著一張海青色的錦緞,上面是剛剛起頭的一朵玉蘭花。
她雖然不精于刺繡,可是也知道這色彩漸變層次是決定一副刺繡是否好看的基本元素,先天不足便是要後天來補了。
旁邊的笸籮里面,放著從瓷白色、米白色、淡粉色、素紅色、淺紫色等三十六種現在大周朝能找出的紅白二色。
若是繡房的繡娘看了,便是要說繡一朵小小的玉蘭花便是用上這麼些顏色,可是暴殄天物了。
饒是這般顧解舞還覺得不夠精細,旁邊兒鶯歌和燕舞具是幫著分線,穿針。
細細的絲線被分成三股,繡起來越發的沒有頭了,好在這錦緞細密,否則一眼看下去,就全是針孔了。
針也是拿的最小的,福嬤嬤的眼楮都看不見。
顧解舞如此這般`.``,不外是想把這東西送給某人。
鶯歌和燕舞自是明白,自是礙著福嬤嬤在,不敢調笑。
這副刺繡整整用去了顧解舞一個月的時間,等繡好玉蘭花,福嬤嬤便是放下了這一段,督促她做其他的東西。
而顧解舞則是在福嬤嬤不在的時候把這副刺繡做成老香囊荷包,一針一線,都帶著她對他的情意和思念。
做好之後只是讓鶯歌送過去,自己並未思及其他。
沒想到翌日,她便是收到了秦王府秦王妃的邀請,邀她過府品茗。
秦王妃的身子並不好,太醫說的是能過一日是一日,為此最傷神的是皇上。
于秦王而言,這位王妃在與否,都是無所謂的。
顧解舞不可能不去。
只是當在秦王妃的房間里,看見柏惜若有氣無力的躺在香色彈花軟枕上,面色蒼白無血,襯著紅色的米珠帳簾和錦被,反而有種奇異的青白。
青白也是虛浮的,像覆在臉上的紗,飄忽不定。
這時候的她更像是一個垂死的女人,唯有腮邊垂在耳環末梢的翡翠珠子,那是內務府出的東西。
只微微晃動著不掉下來,一顫又一顫,越顯得她如一片枯葉僵在滿床錦繡間,了無生氣。
顧解舞不明白她為什麼要見自己,她已然病得如此嚴重。
還是,她已經知道了些什麼?
她還算是有些良心的,此情此景,很難不生出愧疚。
若是她完好的站在自己面前,指責她奪去了她丈夫的心,那麼她可能還會據理力爭,她和秦王是真心相愛,而現在……
她又什麼資格去和她力爭。
就當是對她的憐憫。
秦王妃听人回稟她來了,緩慢的睜開了眼楮。
只是目光森冷可怖,恨恨道︰「你來了!」
那語氣里,是無可掩飾的妒忌。
顧解舞立于屏風之前,削肩細腰,款款搖曳,俊眼修眉,顧盼神飛,一襲透著淡淡綠色的月白色衣裙,裙子上繡著燦若雲霞的海棠花,腰間盈盈一束,益發顯得她的身材縴如柔柳,大有飛燕臨風的嬌怯之姿。發式亦簡單,梳成螺髻,上面只一枝粉晶桃花簪,長長珠玉瓔珞更添她嬌柔麗色。
猶如三月中,最燦爛的桃花一般。
相形而見絀,柏惜若情不自禁的生出了嫉妒之心,她縱然從未得到過秦王的寵愛,秦王待她如賓客一般客氣。
真真的相敬如賓,可那到底是她的丈夫。
她還沒死,便是听人說起了,王爺並非不愛美人,只是這滿府的奼紫嫣紅,都比不上那一朵而已。
她見過顧解舞,可是記不清她的容貌了,那時候她還小,在宴席上只算是陪客,她堂堂秦王妃,沒把她放在眼里,然而她不知道的是……
從那一刻開始,她便成了她的宿敵。
或許不該邀請她到王府的,若是王爺沒見過她。
是不是她到死的時候,都不會知道,原來王爺也是會動情的。
柏惜若滿月復的怨恨,回憶起這二十多年的日子,只覺得荒唐可笑,她一生的時間,有一半都和秦王相依為命著。
她經歷了喪母、喪父。
現在她自己也要死了。
秦王是不會為她傷心的,說不定還會覺得她死得好,給他的心上人騰位子出來。
柏惜若見顧解舞,秦王並不知曉,這不代表不會有人告訴她。
昨日鶯歌和燕舞沒尋到機會回秦王府報信,如今到了秦王府,前腳在耳房等著,後腳等王妃的人不注意的時候,就去找秦王去了。
鶯歌明白,王妃不會無關無故見顧解舞,而今的現狀便是,萬一王妃說了什麼,讓顧解舞不高興了,或是如何……
這可不是她們擔當得起的,還是轉告秦王為上策。
秦王匆忙的趕過來,看見的只是顧解舞被嚇壞了。
她被柏惜若那副形同枯槁,奄奄一息的模樣嚇到了。
他上前去,旁邊的奴才們,如惠嬤嬤之流,跪下向他請安。
顧解舞听見他的腳步聲,又听見別人的稱呼,便知道是他,回頭看了一眼,有些可憐她的說道︰「她病得很重!」
秦王神色冷漠,只是關心顧解舞,說︰「她一直都病得很嚴重,你不用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或是愧疚,無論她如何,都改變不了我對你的心意。」
顧解舞有些尷尬,她沒想到一向冷情的秦王會在這種地方說出這種話,總是不合時宜的。
柏惜若躺在病床上,耳聞自己的夫君對另外一個女子表明心意,只覺得自己的一生就是個笑話。
她就快死了,而秦王真的覺得無所謂,他只著急她的死是否讓他的心上人覺得不安。
因為在她病入膏肓的時候,他們卻是在談情說愛。
柏惜若心如死灰,閉上眼楮不去看他們。
秦王也不想和柏惜若多加糾纏,只是拉著顧解舞往外走。
到了外邊這才說︰「你不該來的!」
顧解舞回望了一眼秦王妃的住所,雕梁畫棟金碧輝煌。
卻是感嘆道︰「你不用陪陪她嗎?」。
秦王笑道︰「我和她的婚姻,本來就是皇上出于政治考量促成的,高貴如她,嫁給我這個宮女所生的皇子,是委屈她了。
說不定她自己也盼著自己早死早超生,好再投胎,再嫁個門當戶對的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