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麼時候,不二憐雪已經叫著吵鬧的三個小鬼離開了病房,只剩兩個人的病房顯得空蕩蕩的,站在窗前的男孩一動不動的看著窗外的景色,似乎並沒有理會病床上女孩的意思。灰原哀在床上掙扎著,想要起身走到那個一直背對著她的身影身旁。
「君度……」灰原哀輕輕的叫著,仿佛怕驚吵到什麼。這是夢,我知道,所以,能不能不要醒,我還有好多話要說,我還不想這麼快的清醒。
那個男孩還是像在組織中見到的最後一面那樣的冷漠,什麼時候起,他們之間,竟然變成了這樣?
「君度,你回頭看著我好不好?」身體無力,灰原哀的語氣帶著輕輕的哀求……
男孩仍沒有說話,背對著自己的身體,挺得直直的,看起來冷硬而執著。
君度他,不願見我嗎?心里突然閃過這樣的念頭,灰原哀&}.{}連忙搖了搖頭,自己在想什麼啊?君度怎麼可能會不理自己呢?
這樣拼命想著,心中卻彌漫起了一股濃烈的慌張,灰原哀的聲音不由大起了來,帶著她自己沒有察覺的恐懼︰「君度,就算是夢,就算是夢里,你也是這樣嗎?你就這麼討厭我?就這麼恨我?連夢里都不願見我?」
不知是不是錯覺,灰原哀覺得那個背對自己的男孩似乎是輕微抖動了一下,灰原哀心中突然燃起了希望,然而,那個男孩兒卻並未轉過身。
「君度……」灰原哀的眸子黯淡了一下,緊接著她努力的支起身體,高燒所帶來的眩暈感並沒有消失,她焦急的下了床,卻又因為太急而不小心磕在病床上。
「君度,」灰原哀沒有管那不小心磕踫到的地方,抬起腳執拗的快步走向窗口那個身影,「君度,我好想你……」
灰原哀輕輕地念著,走近那道身影,哀的手卻顫抖起來,抬起又放下,想要觸模卻又不敢觸模……
「君度,我……」知道真相是遲早的事情,即使再殘忍,也要接受。灰原哀想,啊,對,當初的自己連君度死亡的事實都平靜接受了,只不過是心中有些難過,只不過是覺得好像有什麼賴以生存的東西突然被剝離而已,那麼現在,關于君度是否真的活著的這件事,為什麼自己突然就害怕知道答案了呢?
顫抖著環住了那道身影,接著,茶發的女孩兒,蒼白的臉上淚水如同斷流般滑落,她張了張嘴,像是要說什麼,最終卻化作一聲哽咽,仿佛承載著巨大的悲傷與狂喜……
「太好了,太好了,君度,我終于等到你了,我就知道,你沒有死,你沒有死對不對?」灰原哀緊緊的抱著那道身影,溫暖的身體讓哀感到了久違的安心,淡淡的清香味道,熟悉的安心感,她好像忘了這是夢境︰「君度,你知道嗎?剛才我好怕,我不敢踫你,我好怕你不過又是我虛幻出來的一道幻影。好多次,君度,好多次,多到數不清的次數,我看到了你,可是卻在觸踫你的時候發現那不過是幻覺……君度,我好高興,好高興等到真實的你。」
灰原哀頭輕輕靠在男孩兒的背上,絕望而又近乎貪婪的呼吸著男孩兒身上的味道︰「君度,我和你說啊,我之前遇到了一個和你好像的孩子,他叫望月夜,可是我知道,他不是你,你不可能對我那麼冷漠,不可能對我那樣出言相諷的對不對?」
「你總是那麼的溫柔,或是與我和黑櫻桃相處時的調皮,或是在執行組織給的任務時的冷漠,我一直都知道,那些都不是真正的你,那些不過都是你的偽裝。我知道,我知道你其實很怕自己一個人,其實很珍惜身邊的每一個朋友。」哀閉著眼楮,一邊回憶,一邊緩緩地敘說著那些曾經的事情,冬季溫和的陽光照在女孩的臉上,嘴角掛著少有笑意在這一刻似乎柔和了一切。
「你看啊君度,你就不要否認了,你啊,就是這樣的一個溫柔的人不是嗎?」。哀輕輕的笑著,然後想到了什麼,語氣突然變的埋怨起來,帶著低落和傷心︰「是啊,君度,你啊,就是個溫柔到不折不扣的笨蛋,不然你不會叛逃後還會冒著被組織抓住的危險去救姐姐不是嗎?笨蛋笨蛋笨蛋!!」
灰原哀環在男孩腰身的手臂又緊了緊,把臉深深地埋在男孩的後背中,女孩沉悶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歉意。
「把你丟在組織里,讓你自己一個人那麼久,對不起……因為姐姐的事情,害你被組織抓到,對不起……明知道你被組織抓到,我卻沒有及時的去找你,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說著說著,女孩兒的淚水不知何時再次將男孩兒的衣服潤濕,但女孩仍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君度,對不起,那天在組織里,明明見到你受了那麼多苦,明明知道你被黑櫻桃抓回組織,那種被背叛的感覺你心中會多麼痛苦,我卻沒有安慰你,我卻只是傻傻的呆在那里,我甚至因為你看我的那一眼而害怕的發抖,對不起,對不起!我怎麼能害怕?那是你啊,君度!我怎麼可以害怕你?!」
「君度,我好後悔……那天明明有好多話想要和你說的,明明有句最重要的話要說的,可是我說了什麼?我只說了對不起,君度你不要怪我好不好?你不要怪我……」
女孩兒一遍一遍的敘說著,一遍一遍的重復著,一遍遍的呼喚著君度的名字,慢慢的,慢慢的,她停下了口中的話,也不再哭泣,只是安心的抱著眼前的人,嘴角彎彎的勾起,幸福的好像擁有了全世界……
時間過得很快,快的讓人幾乎忘記過去熟悉的容顏,時間過得也很慢,慢的足夠讓你在瞬間憶起兩人的曾經千遍萬遍。
「吶,是什麼?」低沉冷漠的聲音在面前響起,陌生中帶著令人顫抖的熟悉︰「你,那天想和我說的最重要的話,是什麼?」
灰原哀呆呆的看著轉過身來的男孩兒,盈著淚水的眼楮模糊了視線,讓她有些看不清對對方的面容。
「吶,你,是君度嗎?」。半晌,像是確定了什麼,灰原哀如是輕輕的開口,帶著濃濃的絕望,如杜鵑瀝血般的悲鳴。
「……」我沉默,努力的壓抑住心中翻涌的情感。
是假的吧,Sherry這個女人啊,最擅長說謊了,最擅長的就是演戲不是嗎?所以說,這一切,不過是這個女人再一次欺騙我的手段吧,對吧?對,Sherry她,現在說的怎麼可能會是真的啊……
我在心中默默的想著,突然覺得自己還真是冷血,這種時刻,我卻還在這麼冷靜的考慮著那個女人欺騙我的可能性。
可是,如果說是真的的話……
我低頭看著比我稍微矮了一點點的茶發少女,覺得自己的臉上肯定還是那一如既往地冷漠,否則,這個女孩為什麼會突然怕的發起抖了呢?
如果是真的話,那麼,是我錯了嗎?是我,從頭到尾都誤會了她麼?
「吶,你說,你覺得這是在做夢?」我開口問。
啊,聲音听起來好像有些冷硬啊,會嚇到她嗎?奇怪的是,這種想法突然莫名其妙的出現在我大腦里。
可是,如果說,她覺得這是夢……既然如此,我是不是可以以為,她現在說的話都是真實的?我是不是可以以為,過往那些對Sherry不好的猜測,都不過是我自以為是的臆想?我是不是可以以為,Sherry她,並沒有像我猜測的那樣背叛我?
「不,不,你不是君度。君度他……」對面的女孩兒沒有回答我,而是仔細的端詳著我,然後驀然間換上了驚恐慌張的表情。
我怔了怔,看著女孩兒臉上那種仿佛再看一個陌生人一般的表情,再想起她之前的話,心突然刺痛了一下,一股從未有過的悔意驟然涌上心頭。
「Sherry……」我放緩了表情,手輕輕抬起,想要撫上面前女孩恐懼的面孔,感受到了女孩的抗拒,我的動作頓了一下,心中一澀,然後還是強硬的雙手捧住了女孩蒼白的臉上︰「志保,志保,不要怕,是我。」
我輕輕說著︰「不要怕,是我,君度。」
「……」再次听到那聲熟悉的呼喊,女孩兒激烈的抗拒驀然停了下來,她傻傻的看著對面的黑發男孩,好不容易停住的淚水,再次流了下來。
「君……君度……」女孩的聲音嘶啞……
「君度,你果然,還活著……」滿足的嘆息,女孩的眼前突然一黑,然後便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