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
櫻花飄落,山野屋舍,阡陌道途,山民往來,相視一笑,復又歸于途中。田地畜舍,牛耕狗吠,嘈雜之中卻又透露出一股安寧祥和。
「就是這里麼?」山坡之上,一個秦軍的校尉看著底下世外桃園一般的存在,對著身邊的斥候說道。
「沒錯,這里應該就是蜀山邊沿的小村寨。」斥候點了點頭,肯定道。
「殺,一個不留。」校尉深褐色長疤的臉上露出了殺機,嗜血的眼神讓人不寒而栗。
「可是他們都是平民啊!」校尉身旁的年輕的隨軍司馬顯然無法忍受校尉的作風,勸道。
「是平民又如何?難道不正是這些平民襲擊了我們的糧道,殺死了帝國的士兵。」校尉不屑的說道。校尉深諳戰爭的法則,是從秦滅六國時代就一直生存下來的精銳尉官。他們這些人是帝國軍隊的中層,也是帝國軍隊的中流砥柱。校尉深知戰場之上,婦人之仁只會害人害己。
校尉揮了揮手,他的身後,是數百人的秦軍士兵。他們手握長戈,隨著校尉的命令而下,快速沖下了山坡,向著山坳之中的村寨而去。
年輕的司馬無法阻止,只能看著一個個秦兵從自己的身旁竄過,臉上痛苦的神情明顯。
校尉卻是沒有心情管這個從咸陽之中出來的貴族子弟,也對于他的戰爭英雄夢一點興趣也沒有。
對于校尉而言,戰爭就是戰爭,殺人或者被殺,如此簡單而已。而這個年輕的司馬,據說是咸陽城中一個貴戚之子,滿腦子都是什麼風度,什麼維護弱者,什麼保護百姓一類的屁話。
校尉從尸山血海中殺出至今,可是從來不相信這些東西。戰場之上,就算是一個看似無害的孩子,都不能輕視。只有最大程度的確保自己的眼前沒有一個敵方的活物,才是對于自己和自己的部隊最好的保護。
殺戮自此開始,血光沖天。秦軍沖鋒的路途之中,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這次精心制定的計劃,村寨之中的山民根本就不是裝備精良的秦軍士兵的對手。
半個時辰後,戰斗已經接近尾聲。校尉對著身後的輜重兵說道︰「把所有的物資都裝載好,轉運回我們身後的軍營。」
「是,大人。」
百名輜重兵推著獨輪車,向著山坳之中的村子而去。
「跟我走吧!司馬。」
校尉不理會身後的司馬,一個人獨自走下了山坡。看了一眼漸行漸遠的校尉,年輕的司馬諾諾不言,跟在了他的身後。
剛才還是寧靜祥和的山間村寨,此刻卻已經是血流成河。
成堆成堆的尸體倒在了地上,秦軍的士兵並沒有為其歸葬的打算。士兵們忙著收攏物資,聚集財貨,裝運轉載。
「你們在做什麼?」校尉在村寨中轉了一個彎,忽然看見兩屋相夾之間,狹窄的巷道之中,數個秦軍的士兵正在那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做什麼?
校尉的一聲暴喝驚醒了那些士兵,他們分散而開。而里面的景象,卻讓司馬目眥欲裂。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女正顫顫巍巍的倒在地上,雪白的肌膚上都是手印爪痕,本應遮掩她私密之處的衣衫,此刻都被人撕裂。她的目光空洞,身上還留有血痕,已經奄奄一息。
那些士兵在做什麼,毫無疑問。
年輕的司馬沒有想到,自己從小听說的英勇的帝國士兵,卻是這幅樣子,這簡直就跟土匪差不多了。
校尉一臉不善的走了上去,抽出腰間長刀,一刀結果了這個少女。
「你做什麼?」司馬在校尉的身後大喊道,他不解,他不忿,卻又無可奈何。
校尉並沒有理會司馬的意思,手中精鐵所做的環首長刀上還留有一絲血跡。他對著一眾秦軍的士兵,冷冷的說道︰「這件事情,是誰帶的頭?」
在場的士兵都低下了頭,默默的不發一言。見沒有人回答,校尉嗜血的目光環顧眾人,說道︰「還是說這個女子是你們一起掠來yin辱的?」
校尉冷漠的聲音響徹僻靜的巷道,讓人絲毫不會懷疑,他下一步想要做什麼。
一眾人中,忽有一個士兵跪了下來,求饒道︰「大人,小人在山中待了太久,一時糊涂,您就饒了小人吧!」
這個士兵一直在磕頭,到最後,甚至害怕的哭了出來。
「司馬,秦軍軍法,奸.yin婦女,該當何罪?」校尉忽的問向了身後的年輕的司馬。
司馬先是一愣,隨即將自己從小熟記,能夠倒背如流的軍律大聲的喊了出來︰「殺無赦。」
「法已明,罪當處。」校尉揚起了手中長刀,烈日之下,將那個拼命求饒的士兵一刀斬下。
校尉的刀很快,那個士兵沒有感受到一點痛苦,就倒在了地上,沒有了生息。
「把他的尸首帶回去,就說是戰場之上戰斗而亡。」校尉對著一旁噤如寒蟬的士兵吩咐道。
「是,是。」
「我本以為你會放了那個士兵。謝謝你,讓我沒有對帝國的軍隊失望。」撤退的路上,騎在馬上的司馬對著校尉說道。
校尉騎在馬上,听聞司馬的話,不屑的說道︰「你誤會了。眼下我們的人在敵境之中,還要進行長久的作戰,隨時都會遇到危險。而奸.yin這種事情,會讓士兵的戰斗力嚴重下降。我若不殺一儆百,軍隊的風紀會迅速敗壞。到時候若遇敵軍,必敗無疑。若是此刻帝國的軍隊已經攻下蜀山,這種事情我根本不會管。」
听完校尉的解釋,司馬牽著韁繩的手不自覺的松了下去。軍馬遇石抖動了一下,司馬差點從馬背上摔了下去。他一臉不忿的說道︰「你這是玩忽職守,蔑視帝國軍法。」
不管怎麼樣,對于這個頗有正義感的司馬,校尉就是越看越不爽,總想和他唱反調︰「兄弟們提著腦袋,沖在第一線,為帝國開疆擴土,過著有今朝沒明朝的日子,搶個把女人財貨算什麼?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貴族,從小就是錦衣玉食,哪里知道我們這些人的苦。」
校尉的話將司馬說的是啞口無言,可是司馬仍然不服的說道︰「你然如此,你為何還要為其撒謊,說他是遇敵時戰沒而亡。」
「這幫士兵都是窮苦出身,家中大多不易。若他們是因為犯下軍法而死,朝廷就不會頒下撫恤,到時候他們家中的老小又該怎麼活下去?」
司馬停了下來,看著前方的校尉,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說好了。
……
當虞子期帶著一千人的蜀山護衛趕到村寨之時,入目的則是殘木斷桓,蠅蟲滿天。
「可惡!」空氣之中彌漫著一股惡臭,虞子期卻是一點也沒有嫌棄的樣子,他半跪了下來,一拳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這幫該死的秦軍。」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追,我們抄小道追上去,要把這股侵入的秦軍全部殲滅,祭奠在場死難的山民。」虞子期的眼中閃爍著仇恨的目光,咬牙切齒的說道。
「是!」虞子期身後的虞淵護衛紛紛說道。
…….
軍營之中,此刻數百人的隊伍圍繞著火堆,正在烤肉吃飯。
「要說帝國的軍隊之中,我最佩服誰,那莫過于王老將軍。當年我追隨王老將軍,滅趙伐楚,那是何等的痛快。」火堆之旁,一個士兵興高采烈的說道。
「你吹什麼牛呢?你丫五年前參的軍,王老將軍滅趙的時候,有你什麼事情?」火堆的另一旁,一個士兵揭著他的老底。
「誰說的,王老將軍滅趙的時候,曾經路過我家,我還親手幫他送了一段軍糧,怎麼說沒我的事情。」
「你丫就是一腳夫,人家打仗關你什麼事情?」
「你丫牛什麼牛,你不就是跟著太子殿下伐了一次燕麼?听說在易水河邊,面對著四十萬燕軍的時候,你都害怕的尿了褲子。」
「你說什麼?誰尿了褲子,我那時是風大,河水打濕的。」
眼看著兩人就要動手,他們身旁的士兵趕緊拉住了他們。在軍中,尋釁滋事可不是小罪,沒必要為口角之爭而丟了性命。
……
坐在不遠處的司馬听著著這場爭論,不甚在意。他看著坐在一旁的校尉,問道︰「士兵對于王老將軍,似乎很敬重的樣子?」
校尉抬起了頭,啃著羊蹄的嘴松了下來,一臉看白痴的樣子看著司馬︰「廢話。王老將軍父子的威名,我大秦軍中誰人不知,你到底是哪里來的?」
司馬淡淡一笑,說道︰「可我覺得,太子殿下比起兩位王將軍,一點也不遜色。」
「太子殿下那是不必說的。當年要不是太子殿下率軍在南面攻下了楚都,截斷了楚軍的糧道。我們那一場大戰還不知道要打多久?」校尉一旁,留著長須的百夫長說道。
「老方,我們派出去的五個斥候已經出去多久了?」這時,校尉想起了什麼似的,打斷了百夫長的話,忽的問道。
「總有兩個時辰了吧!」這個叫老方的百夫長回答道。
「不對勁!這時間太長了。」
「或許是山路難行,耽擱了些時間吧!」百夫長不甚在意的說道。
「不對,傳令下去,讓兄弟們都戒備起來。」校尉站了起來,就像是猛獸察覺到了危險,焦躁不安。
兩名百夫長立刻行動了起來,司馬看著這幅場景,也不自覺的握緊了手中的佩刀。
「我們的大部隊在後方,身邊只跟著三百名士兵,其中有一百還是輜重兵。山林之中,岔路極多,敵方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探過來,這樣的情況實在是太危險了。」
咻,一支利箭劃破黑暗,穿過重重的枝椏,射中了一個正欲起身的秦兵。
「盾陣!」校尉大喝一聲,即時反應道。
本來還散落在林地之中的秦軍,立刻拿起了身旁的小盾,向著校尉方向靠攏。路途之中,多有士兵被林中竄出的利箭射中。
盾陣已立,排排的豎盾將校尉,司馬和十幾名傷兵擋在了身後,那如蝗的箭雨攻勢很快就小了很多。
「箭上有毒,怕是不行了。」司馬檢查了一個躺在地上中了箭傷的士兵,說道。
「可惡!」校尉罵道,看著地上臉色發黑,抽搐的已經奄奄一息的士兵,揮了揮手,說道︰「給他一個痛快吧!」
司馬點了點頭,拔出了腰間佩戴的短刃,一刀刺向了懷中的那名士兵。
司馬的刀法很準,還在抽搐中的士兵在刀刺入的那一刻便失去了聲息。
年輕的司馬從來沒有想過,戰爭會如此的慘烈,剛剛還是現貨鮮活的生命,此刻卻已經沒有了一絲的光彩。
「居然在箭上涂毒,卑鄙!」司馬恨恨的罵道。
「兩軍交戰,無所不用其極,有什麼卑鄙不卑鄙的。」校尉指揮著自己這方三十幾名弩手向著林中反擊,同時還不忘對著身旁的司馬教訓道。
校尉語氣之中有著一股看透生死的豁達。司馬看著一絲不苟指揮著戰陣的校尉,他的心中,不知不覺中也燃起了一股豪情。
「還未正式介紹,我叫王離。若是這一次我們有幸能夠逃月兌,在下一定請你喝酒,一醉方休。」
「廢話。你當然要請老子喝酒。」校尉似乎沒有察覺到這名字所代表的含義。好久,他才反應過來,不顧箭雨火光,猛然轉頭,對著司馬說道︰「等等,你說你叫什麼?」
「王離。」司馬一笑,坦然說道。
「我听說王老將軍的孫子,王賁將軍的兒子也叫王離。你該不會就是他吧!」校尉轉過了頭顱,盯著前方的重重黑幕,指揮著自己的士兵躲避著從中射出的暗箭,開玩笑的說道。
「沒錯,我就是他!」
「我x!把這些鳥人都給我頂住。」蜀山護衛的攻勢很強,校尉狠狠的罵了一聲,對著前方的士兵大嚷道。
「已經太晚了。」黑暗之中,虞子期走出了林地。
「大人,我們的人已經將這三百秦兵團團包圍住了。」
「很好!進攻開始了。」虞子期揮了揮手,五百名身披甲冑手拿長矛的蜀山護衛從林中沖出,攻向了秦軍的戰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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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