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事,蘇陌素並不太了解,也不甚關注。但夜歸後的第三天,她就再次被卷入了當中。
「花大人同我說這些做什麼?」蘇陌素並不贊同面前人的說法,「誠然,當日是我阻止了三殿下進宮求親。但各種原委,四殿下不是更清楚嗎?」。
「四殿下想借助陌素的口,說出二殿下的陰謀,陌素已經說了。如今,二殿下在陛下面前獻了良弓,得了賞賜,這並不是陌素能夠阻止的。更何況,二殿下有良弓,四殿下不也還有良駒嗎?」。
蘇陌素的話語中有種難以掩飾的怨憤。當日之事,她被四殿下算計為棋子,這並不足以為奇。可四殿下的傳話之人是花清越,蘇陌素就多少有些不高興。
其實她與花清越也算不上有多深的交情,可一想到是對方從中傳話,算計了自己,蘇陌素就難對花清越有個好臉色——
花清越倒也不惱,他今日上門最重要的本就不是提及朝堂之事。
「你且把手給我看看。」花清越不由分說地將蘇陌素的手放平,探在她脈搏之上,听她的脈象。
听完脈搏,花清越又將蘇陌素的手指細細觀察了一遍︰「我是說過,勤于練習才有希望恢復如初。但過猶不及,你不覺得你上次有力過猛了嗎?」。
花清越一臉不贊同的模樣︰「你是個聰明人,平日做事也未見急躁。可對于這養傷之事,怎麼總不遵醫囑呢?」
「你的手明顯又傷到了。我沒有來的這幾日里,你一定是練習過于用力了。」
蘇陌素收回手︰「我會注意的。」
「你幾日沒用我給你的藥了?」花清越又問。
蘇陌素蹙了蹙眉,沒來得及回答,就又听到對方說。
「真是小孩兒性情!生我的氣,也沒必要傷害自己的身體。我那藥對治你的手最有好處,你這樣中間停藥,傷愈的速度要慢上許多。」
蘇陌素搖了搖頭︰「什麼停藥?我每天都有服藥和涂抹膏藥啊。」
「是還在生氣我引你注意你嫡姐蘇蔓玖之事嗎?若是消不了火就不用藥,不若先拿我消消……」花清越的話並沒有說完。
他听到蘇陌素的回答後,滿臉都是不敢置信的神色︰「你是說,你從未間斷過涂抹膏藥?」
蘇陌素見花清越神色不似作偽,確實十分詫異,便起身將自己涂抹的藥遞給他看,「你看,就是這個。」
可那藥膏才被打開蓋子,蘇陌素就感覺有些不對勁了。
她雖然同蘇平安一般,醫毒之間,更擅長毒。但是,分辨藥的氣味、種類,她還是敏銳過一般人。
「這藥被人換了。」蘇陌素臉色沉沉。
花清越亦將笑容收斂,他正色將那藥接過,仔細嗅了嗅︰「是完全不同的藥。倒是對你身體無害,只是比我的藥效要差太多。你的藥平日是誰保管的,這幾日上藥你也沒有發覺?」
蘇陌素的臉色更難看了。她對于貼身之物素來都有提防之心。這膏藥她日日都要涂,保管之人也是絕對的信任之人。
是知書。
「想到是誰了嗎?防人之心不可無,你還是要萬事存疑。」花清越叮囑道。
蘇陌素點點頭,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只能麻煩花大人再給我配一瓶藥膏了。說起來,今日花大人過來,提及朝堂之事,依然是四殿下的意思罷?」
花清越沒有想到蘇陌素又繞回了朝堂之事。他看向蘇陌素︰「你同三殿下可是都說了?」
「二殿下的謀劃,還有四殿下的謀劃。」花清越補充道。
蘇陌素回望對方︰「我真不明白四殿下。他與三殿下一女乃同胞,應是這世界上最互相親近的人之一。可為什麼這兩人相處,卻似乎還要別人傳話?」
「就像當日,與其通過我的口去轉述,去制止三殿下。四殿下完全可以自己同三殿下說,這樣不是更加直接有效嗎?」。
花清越卻是搖了搖頭,細細同蘇陌素解釋道︰「三殿下和四殿下一女乃同胞確是沒錯。可梅妃娘娘去的早,四殿下自幼就養在林貴妃身前。相較三殿下,四殿下平日與五殿下相處得還要多一些。」
「雖然表面上不夠融洽,可像那日樣,明明知道有陰謀,還眼睜睜看著三殿下去犯險。四殿下也是做不到的。」花清越索性打開天窗說亮化,把今日四殿下交代的事情全部說出來。
「四殿下今日讓我前來,並不是要怪罪于蘇姑娘。反而是要感謝蘇姑娘。蘇姑娘當日阻攔,讓三殿下沒有被卷入其中。四殿下對此很感激。」
「更重要的是,三殿下此次所獻的弓。二殿下和三殿下都獻了弓,可是杜將軍試過之後,卻覺得三殿下的弓更勝一籌。」花清越話語突然一變,問起了蘇陌素的丫鬟,「常在你身邊的兩個丫鬟呢?」
「知書、知畫,兩個人都替我做事去了。」蘇陌素往外瞧了瞧,並沒有看見知書和知畫的身影。
她心中其實並不清楚這兩人在忙些什麼。那日吩咐知書去換信之後,蘇陌素回來得極晚,都沒有見到知書的影子。
而知畫那邊,當日大夫看過之後,知畫便慢慢醒來了。她對自己暈倒也十分意外,蘇陌素見一旁的木樁子侍衛面色有些不對,便不再深究此事了。
如今這個時辰,知畫應是候在門外的。知書也該再過一會,就端著熱水來替自己換藥了。可是門外空空如也,兩個人都不見蹤影。
花清越留意到蘇陌素的動作,也不揭穿她。他繼續跟蘇陌素說起獻弓的事情來︰「有人看到你的貼身丫鬟,進過三皇子府上。」
「知畫?」蘇陌素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知畫。那日知畫暈倒之事,細想下來,最有可能的就是侍衛知秋自己做的。雖然對方弄暈知畫的原因不是十分清楚明了,但是,知畫這樣總歸算是與三皇子府有些聯系了。
花清越沒有肯定︰「我不是很清楚是你兩個丫鬟中的哪一個。只不過,我听四殿下說,三殿下能得良弓,實際上是由那丫鬟領路而去,尋到了二殿下的地方。」
「二殿下肯定得到了一樣與求娶明月公主價值類似的物品或者技藝,這一點四殿下早已預料到。可是二殿下憂心掩飾,刻意作態,四殿下確實並不清楚到底對方做的是什麼。」
「然而三殿下後起疑心,卻先一步發現了二殿下所做的。更準確的說,三殿下將二殿下的成果收為己用了。這一切,不僅是四殿下看來是你做的。在其他人看來,想來都會落在你的頭上。」
花清越對蘇陌素也算有些了解,他知道她什麼時候真的驚訝,什麼時候是假的。
像現在,蘇陌素雖然面上沒有表露出來什麼,口中也沒有說起什麼,但花清越知道,蘇陌素是真的驚到了。
她顯然不知道自己丫鬟做的這些事。
「那兩個丫鬟是你從平城帶來的,還是這邊蘇府的?」花清越問道。
蘇陌素答道︰「是平城帶來的。」
她又抬頭望花清越︰「你怎麼知道我從平城過來?」
「這個不需要刻意打听,只要和你那嫡姐蘇蔓玖接觸幾次,你犯錯被送往平城的細節便知道得要清清楚楚了。」花清越哼了一聲,卻並不是在對蘇陌素不快。
「真的不知道是什麼人想了落塵仙子這個稱號,用來形容你嫡姐。這京城第一才女,還有些痕跡可尋。可論美貌、品行,蘇蔓玖真的讓人不敢恭維。」
花清越望向蘇陌素︰「你一定也見過蘇蔓玖和二殿下接觸吧?他二人相處到了何種地步?」
蘇陌素蹙眉︰「我如何能見到那般清楚。」
「唉,你還是那般心善。你如此護著她,她卻恐怕不會放過你。」花清越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著蘇陌素,「你以為你護著蘇蔓玖,不將她做的那些兩頭踩船的事說出來,她便會記你的情嗎?」。
「如果蘇蔓玖是這般心善之人,恐怕八年前,你便不會被送往平城。」
花清越已經帶了幾分訓斥的意思了︰「你這般心善,對仇人下不了狠心,遲早要吃大虧!」
「你幫助三殿下之事,當日那麼多雙眼楮看著。如今你的貼身丫鬟還幫著三殿下奪了二殿下的功勞,請問這筆損失,二殿下不尋你麻煩,還會尋誰?」
花清越越說越急,他站起身來,反復踱步,話語中滿滿都是擔憂︰「再往細里說,即便二殿下不屑于對付你這個小女子。你嫡姐蘇蔓玖接近二殿下和四殿下,想的未必就是這樣讓你坐收漁翁之利?你如今壞了她的好事,她會輕易放過你?」
說到最後,他語速十分之快,就連聲音也有些大起來︰「你總是這樣,無論對方傷你幾何,若不是逼到你毫無退路,危及生命,你總是下不了決心反擊!」
「蘇陌素,你就不能心狠一些嗎!」
「你到底是誰?」蘇陌素亦站起身,迎面望向那個著急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