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皮的清香傳來,蘇陌素雖然不好吃食,也忍不住覺得食欲大開。
她想去伸手接粥,卻被花清越繞開了。
「有點燙,你用勺子吃就好。」花清越將粥放穩在蘇陌素的面前。
蘇陌素見花清越端得十分穩當,便忍不住用手去踫了下碗壁,灼熱讓她馬上縮回手指。
她抬頭看向面前的花清越,他正端著自己的碗在盛粥。
「你手不覺得燙麼?」
花清越喝的時候,也是將粥端在手中的。
听到蘇陌素的疑問,花清越將碗放下,伸出手給蘇陌素看︰「我習武,所以這樣的溫度倒也習慣了。」
蘇陌素看向花清越的手,他皮膚一貫白皙,就連手也沒有差別。
「你手上也並沒有老繭啊?」蘇陌素看到,花清越的手心也依然十分白皙,不過白里透著一點微紅。
花清越伸回手,望了一眼,才恍然︰「我自己都忘記了。昨日成親前,我有特意用藥水泡洗過,將手心的繭都泡柔了。」
蘇陌素並不贊同︰「這樣泡過,手其實更容易痛。」
花清越只當蘇陌素是關心自己,臉上也就帶著淺淡的笑意︰「無妨的。我都習慣了。即便不是因為這次成親,我隔一段時間也總要泡軟老繭。我習武之事,並未特意與其他人言明。」
提到政事,盡管只是略微旁提,蘇陌素就也不太想接話下去。她碗中的粥也喝得差不多了,見花清越尚未喝完,並抬手自己去盛。
花清越看著蘇陌素盛粥,笑意更濃了一些︰「再嘗嘗這個。」
蘇陌素原看著那盤金黃色的丸子不敢動筷,是因為擔心大清早吃會油膩,可花清越既已指了,她便夾了一個放入口中。
一股茉莉花的香味在齒間散開,原擔心的油膩之味並沒有傳來。
「中午想吃什麼?」花清越見蘇陌素臉色緩和了一些,便開口問道。
蘇陌素听了這話有些微窘,似乎兩人這兩日說得最多的就是吃什麼,吃什麼和吃什麼。
「我都還好。對于吃食,沒有什麼是完全不願意踫的。」蘇陌素答道。
花清越卻不贊同︰「不願意踫和喜歡是兩回事。你到花府,不是來過將就的日子的。」
蘇陌素忍不住問了一句︰「那是過什麼日子?」
花清越看了一眼蘇陌素又已經見底的碗,笑道︰「是來過舒心的日子的。」
若說開心,倒還算容易。人總歸有莞爾一笑的時候。可舒心二字,看著容易,卻反而很難。
人在世上,哪有這樣多順著自己心意發生的事情。
蘇陌素倒也沒有深究這兩個字,她只當花清越是在說個笑話。
正廳那邊,林管家已經召齊了僕婦。
蘇陌素跟花清越走進去的時候,被清一色的婦人發髻有些驚道。
這花府,就沒一個丫鬟?都是婆子婦人?
林管家的話印證了蘇陌素的猜測。
「夫人,過去府上因為只有少爺一個主子,也沒有那麼多服侍的人。這趙老二最能趕馬、王麻子平日就負責采辦、劉……」
「婆子們這邊,灶房里的事務是由徐媽媽領著李婆子做的,洗漿的是……」
整個花府上下,其實加上林管家自己,隨從僕婦也不超過十個人。不過一會兒,就已經介紹完了。
看著蘇陌素身後的知畫,林管家想了想,便請示道︰「夫人是中意婆子服侍還是丫頭服侍,我等下讓牙婆過來吧。」
蘇陌素方才听的時候就已經留意過,雖然人少,但其實做事的人卻夠了。原本府上就只有花清越一個人需要被打理,如今也只多了自己一個,實在算不上什麼累贅。
「不用了,就按照府上現在的做法就很好。」蘇陌素望向花清越,見對方沒有什麼表示,便同林管家說道,「以後也不必特意改變什麼規矩。就同以前一樣,一個月來同我稟一次家中事務便是了。」
蘇陌素其實心中也有些慶幸。她與花清越的約定注定了他們並不是長久夫妻。可在花府一日,不管家終究不好。如今府上簡單,她也不需擔憂日後的事情。
這廂蘇陌素既已定下了規矩,花清越也並不干涉她。他領著侍從,蘇陌素身後跟著知畫,四個人便出門去準備歸寧的物品。
花清越先到了的是馬場。
這馬場正是蘇陌素當日參加馬會的地方。
見到馬,蘇陌素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自己父親蘇瑞文。
看來他倒是做過準備。
不過蘇陌素有些疑惑︰「這里的馬賣嗎?」。
花清越搖搖頭︰「自然不賣,只賭。」
蘇陌素跟著花清越走進馬場之中,因為不是馬會的緣故,里面的人不多。
「花兄,今日還有閑暇來此處賽馬?就不怕新夫人獨守空房寂寞嗎?」。這個說話的人顯然沒有想到花清越身邊的就是新夫人蘇陌素。
雖然久負盛名的是蘇大小姐蘇蔓玖。可是觀蘇蔓玖的面容,還有已經有些艷名蘇家三老爺家的蘇清淺,所有人都認為這位蘇二小姐長得總該不差。
當然也有些人根本就沒搞懂這嫁的是蘇幾小姐。
「花兄,你可真是有福啊,娶到了京城第一才女。」說話的這個是當日去了大皇子喜宴的國子監少卿徐子冠。
這徐少卿因為自己容貌十分之平平,在各種宴會,即便是有不少大家閨秀出席,他能得到的相遇機會也是少之又少。因此,他就只記得當日旁邊有人說的那句莫非是京城第一才女的蘇小姐了。
蘇陌素的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可她身後的知畫卻憋紅了臉。
知畫想要開口,卻要顧及姑爺花清越在場。心中糾成一團的她,衣袖都要攥爛了。
花清越並沒有給知畫太久的難過時間,他伸出手握住蘇陌素︰「李兄謬贊了。我夫人並不是蘇大小姐蘇蔓玖。不過在花某心中,夫人的好遠非才女之名能夠比擬的。」
蘇陌素微微轉身望了花清越一眼,他眼中滿是誠意,絲毫看不出有半點虛言。
真會說話。
蘇陌素只得在心中給了花清越這樣一個評價。
「花兄今日來此是要賽馬嗎?」。說錯話的徐少卿忙轉開話題想要彌補。
花清越指了徐少卿身後的那匹棗紅馬問蘇陌素︰「夫人覺得那馬如何?」
蘇陌素望向那匹棗紅馬,馬毛光滑,馬身健壯,四蹄十分有力。此馬雖然遠不能與汗血馬相媲美,卻也是好馬中的一種——赤兔馬。
這匹赤兔馬不算上品,但對于自己父親的馬廄中來說,已算上上品。
蘇陌素將心中的想法據實以告,花清越便吩咐身後侍從去牽馬過來︰「夫人喜歡,那就好。」
「今日我們就賭自己的馬如何?」花清越提議,「徐兄可舍得割愛?」
這徐少卿一向是個受不得激將的。他翻身上馬,主動邀道︰「就依花兄說的。我們便比誰能先往山頂回轉回來。」
「山頂前些日子新開了片野菊,最靠近山崖位置的是簇紫色的。紫菊甚為少見,其余地方也沒有。我們就以取得紫菊為證。」徐少卿待花清越一點頭,便揚鞭先馳了出去。
蘇陌素望向花清越。
他騎到馬上,還是先叮囑了她一句才轉身馳騁。
「你在這等我。」
兩人的馬匹一前一後便跑遠了。
蘇陌素身後的知畫則好奇地問侍從︰「姑爺那白馬也是好馬嗎?」。
侍從一臉得意︰「那當然了。我們家少爺的白馬不僅是匹好馬,更對他意義非凡。這馬是少爺養大的。它的名字叫做采薇。」
知畫听完十分擔憂︰「若是姑爺輸了可怎麼辦啊,這馬對他這樣重要。」
雖然知畫在侍從心中頗有地位,可是即使是心上人,也不能詆毀自己的少爺。
侍從有些不快︰「我們家少爺不會輸的。」
蘇陌素想起幾個月前她與杜微風賽馬的那一次。她被對方的鞭子強拽下馬背,落地前的一瞬,就是被花清越凌空撈起。
他這樣的身手,確實不會輸吧。
約莫半個時辰後,有遠遠的馬蹄聲傳來。
蘇陌素抬起頭望向那邊的位置。只見一匹紅馬先印入眼簾。
知畫最先沉不住氣︰「啊,不是我家姑爺啊。」
「少爺會超過他的。」侍從卻是半點不認同。
蘇陌素望向紅馬身後,那匹白馬也出現在了視線里。
眼看著紅馬臨近這邊的位置越來越近,侍從也有些焦急︰「快點,快點,少爺,一定要贏啊!」
那紅馬上的徐少卿已滿是得意。他望著勝利就在眼前,忍不住回頭看一眼敗者的位置。
可就是他回頭的那一眼,花清越就趕了上來。
只見那白馬縱身一躍,紅馬就眼睜睜瞧著對方在自己身側躍過了。
「我家少爺贏了!」侍從高興得要跳起來。
知畫也是雙掌合十,滿是喜色︰「謝天謝地,我家姑爺贏了。」
蘇陌素從頭到尾都看到了兩人的斗嘴,只覺得這兩個都有些稚氣。為了這樣一個比賽,也能忽喜忽悲。
她沒有察覺的是,瞧著面前的墨色身影翻身下馬,她自己的嘴角也是微微上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