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發現到這一情況的那一瞬間,我可以想起了很多的事情,比如飯冢部長當初的信誓旦旦的承諾,比如北原前輩的那種胸有成竹的表情,比如結衣姐的一直試圖幫忙的時候的那種上躥下跳的樣子,甚至是小木前輩輕輕地捻著自己的發絲,表示自己可以頂替柳原朋的時候的那種有些猶豫的表情。
如果要說在意與否的話,對于我來說,輕音樂同好會這個社團的重要性已經遠遠地落後于侍奉部了,所以,輕音樂同好會的節目到此能不能登上學園祭的演出舞台,對我來說並不是一件太重要的事情,正如我曾經說過的那樣,即使我真的對輕音樂同好會的事情抱有遺憾的話,也是對那個之前對我有頗多照顧的想要在高中的最後一年中進行盛大的告別的飯冢部長的計劃的失敗感到遺憾。
不過,問題在于,我的處事的原則在輕音樂同好會的身上的體現。即使是結衣姐那樣的不敏感的人,也可以注意到輕音樂同好會處于危機當中,所以她向我提出了進行幫忙的想法,然而我拒絕了,我拒絕的理由在于相信人們的理性決策。
首先,我們需要明確一個結論,那就是對于與這件事情相關的所有人來說,他們的一致結論是,輕音樂同好會能夠參加學園祭的演出,那是我們的理性所期望達到的最優的結果。那麼,在針對達成這一結果的方式上,不同的人肯定會有不同的結論,而導致我們產生分歧的,也就是達成這一結果的方式的不同。
按照一個人的才能帶來的自大會導致處理問題時的莽撞,以及絕對中立的原則的角度來看,只有設身處地的作為輕音樂同好會內部的人,才能夠最大程度地掌握輕音樂同好會的情況,並且根據這一情況做出最後的選擇。而這種選擇,很可能是與他人的認知所相違背的。所以,只要認定飯冢武也和北原春希兩人是理性人,那麼,我們就有理由相信,他們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在為那個最後的目標而努力,所以,在旁人看來很危險的情況,也許就是他們的理性判斷下所需要完成這一目標的最優秀的達成方式中間的一步。其他人的擅自干涉,很可能造成的是他們所營造的氛圍的破產以及接下來的計劃的失敗。
這也就是絕對中立的原則的實際的應用,因為相信對方的最優決策,所以不對自己根據有限的材料所作出的看似理性的決策報以過多的期待,在對方沒有提出幫助的請求的情況下以一種中立的方式觀看事情的進行——即使你覺得事情的進行不那麼盡如人意。
如果一切都按照理想的方式進行的話,那麼最後的結果就會出現最佳的結果——或者說是至少最接近最佳的結果。但是,在這份城部長提交的二次名單上,依然沒有出現輕音樂同好會的影子,這種結果可不能算是一種接近最佳結果的狀態了。
那麼,絕對中立的堅持,以及其秉承的一切觀念,就沒有意義了。
沒錯,一種既有的邏輯觀念的堅持,就是那麼脆弱,當你相信這種邏輯所導致的結果的正確性,但是卻又發現了根據這種邏輯難以解釋的現象的時候,你只有兩種方法,或者是進一步完善這個邏輯,或者是放棄這種邏輯。但是當這種邏輯是一種自洽的模式的時候,只要無法得到證明,那麼它就會自行崩潰。
在輕音樂同好會的問題上,幾個前提假設,輕音樂同好會內部的人員比我們掌握了更多的信息,這一前提肯定沒有錯,最後的目的是為了讓同好會參加學園祭演出也沒有錯,為了這一目標,人們肯定會傾向于最優的決策這一點無法證實,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即使不做出最優的決策,人們也會傾向于做出更好的決策模式。
所以,這個論斷的缺陷就在于,人的本身,我傾向于認為在這個決策過程中的兩個主體,飯冢武也和北原春希,這兩人是理性人,或者,至少在這一問題上信心最足的北原前輩本人,應該是一個理性人。但是,如果他們不是的話,那麼這個邏輯就碎裂了。
所以,一個很可怕的問題可能成為絕對中立邏輯的絆腳石,那就是,人類存在著非理性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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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由比濱前輩?由比濱前輩?」一陣有些尷尬的聲音把我從思考中喚醒了過來,木村部長的一臉有些擔憂的表情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啊,抱歉,剛才有些走神了。」這麼說來,我的確應該改變一下這種一進入自己的沉思模式就走神的狀態了,之前在小木前輩面前也經常出現這種狀況,現在在工作當中也遇到這種情況,那就實在是有些不應當了。
「所以,前輩,你沒有什麼問題吧?」木村會長有些吞吞吐吐地說道,「你現在的臉色可是很不好看呢!所以說對這份名單有什麼疑問嗎?呃,我們在拿到這份名單之後絕對沒有修改過哦,除了上面標記出的我們認為可能會比較好的節目,其他方面我們都沒有主動修改過哦!」
話說對于這位之前一直和小春在合作,但是我卻一直沒有注意的木村會長,我的觀感還是變得越來越好了啊,只要不是為了小春的事情對我難堪,還是一個十分了解體諒其他人的軟妹子的嘛!
不過,經木村會長這麼一提醒,我才注意到,我現在的臉色,實在是有些不好看,不光是臉色的問題,實際上,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我的背後的校服,已經被我的汗所浸濕了。
僅僅是因為這種原則的危機,讓我產生了這麼多的緊張的情緒了嗎?
「恩,謝謝關心了,我剛才只是對這個名單上的一些情況有些驚訝就是了——」
「——由比濱前輩不用覺得我們這邊出了什麼問題,如果你覺得什麼地方有些不正常的話,那麼一定是你所擔心的那方面本身的問題,而不是我們這邊的事情。」而我的話,卻被小春有些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上次的交談過後,她是知道輕音樂同好會的情況的,所以,她現在的說話的意思,明顯是注意到了這一點之後進一步讓我確認這一點。
不過,這家伙,現在談判結束了,就不能用一種更加和顏悅色的方法來和我說話嗎?學習雪之下的做決策的方式我已經無力改變了,但是你別把雪之下的那種不討人喜歡的待人接物的方式學過去啊!那會讓你變得沒有朋友的哦,小春醬。
「我明白了,謝謝杉浦書記的解釋了。」
「恩,那麼由比濱前輩已經沒有什麼其他問題了吧?」小春語氣有些急促地補充道。
「恩,的確是沒有什麼問題了,但是你說話的表述方式感覺很有問題啊,什麼叫做沒有其他問題了吧?這個時候應該有禮貌地提出‘還有什麼問題嗎’才對吧?」
「我是在知道前輩沒有問題的情況下,才例行公事地提出這個問題的,所以表述問題還是請不要太在意了才對!」
「即使是例行公事,也不能失去禮節啊,如果你以後要來總武高的話,這種細節還是要注意的。」
「我會明白的,由——比——濱——前——輩!」小春有些咬牙切齒地吐出了我的名字,不過,這種感覺倒是讓我有些小開心,至少我現在感受到了杉浦小春的身上本來的屬于她的一種感覺,而不是一個僵硬的雪之下雪乃的模仿機器。
「對吧?這樣才有一點你的樣子嘛!」放松到似乎有些回到從前的兩人還是情侶時候的相互捉弄的日子,我輕輕地笑著,說道,「你看剛才那個滿滿的雪之下風格的女孩,你還真的覺得那種樣子的女生很吸引人啊?」
「那可不一定,很多男生可能就是喜歡那種類型的!」
「嘛,反正我可不是,對于那種性格的女生,我只會覺得很麻煩呢!」
「反正我做出這幅樣子又不是給你看的,你覺得麻煩和我又有什麼關系呢?」
有些久違地,我和小春就進行著這種過去的例行式的拌嘴一般的對話,但是,正當我們兩人都有些沉浸在這種氛圍當中的時候,木村會長的聲音傳了過來
「呃,兩位——」木村會長的臉色十分古怪,是一種不想打擾到兩人,但是又覺得我們的這種做法有些不合適的樣子。不過,即使是這種模模糊糊的表態,也已經足夠讓我們兩人清醒過來了。
的確,剛才那種拌嘴的感覺十分懷念,但是已經消失的存在,就只能是已經消失的存在,這種情況的再度出現,不應該視作是一種正常的現象。
「呃,我是實在沒有意識到兩位的關系還是這麼好的,抱歉。」木村會長有些無奈地說道,「但是,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覺得這個地方不是那麼適合說這些比較私人的話啦!」
不光是木村會長,之前一直作為「護小春先鋒」而存在的園田副會長,也露出了一副驚疑不定的表情,這幅表情,顯然就是「我之前的那些做法難道反而讓前輩討厭了嗎」的不不解的樣子。
「抱歉,未奈美,之前是我的問題。」小春的聲音從剛才的那種有些惱羞成怒的狀態中恢復了過來,「我不應該受到那個人的挑釁的。」
「呃,小春,你也不用這麼嚴肅的,如果我早就知道了這種情況的話——」
「——不,未奈美,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小春的臉上表現出了一種復雜的悲哀的神色,說道,「至少你一開始對于這方面的理解是正確的,我和他,已經沒有關系了。」
我不知道當著所有人的面說出這種話的杉浦小春到底是什麼心態,甚至在我還在場的情況下,我只是完全無法理解她為什麼要急急忙忙地證明這些話,即使是不那麼在乎我的感受,但也沒有夸張到這種程度吧?
「呃,這個樣子的話——」木村會長用擔憂的眼神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小春。
「——而且,我也相信,只有現在的拜托了由比濱和也的影響的我,才能做出進一步的改變,去成為一個我想要變成的那種人。」小春打斷了木村會長的話,堅定地說道。
成為自己想要變成的人嗎?所謂的排除了我的影響,然後變成雪之下那樣的人,是這個意思嗎?
但是,不要自欺欺人了,只要你仔細回想一下你要成為雪之下那樣的人的契機的話,那麼你就會發現你現在的這番話是多麼無力。
不過我卻沒有辦法把這番話說出來,因為我能看到她的眼神中的那種倔強,那種倔強,和我在最開始見到她的時候,她的那種不服輸的表情一模一樣,那是一種拼命地想要證明什麼的表情。就憑借這種表情,我就知道,盡管看上去改變了許多,但是杉浦小春,還是我最初的認識的時候的那個杉浦小春。
所以,我看著木村會長,附和著小春的話︰「沒錯的,木村會長,小春說的沒有錯,至少對于我們兩個人來說,都應該放下了。當然我也十分理解你和園田副會長之前的對我所表達出來的不友好,但是,對于我們來說,可能還是一切都要向前看才比較好。」
「呃,如果是由比濱前輩這麼說的話——」木村會長一臉茫然地點了點頭,顯然她還是弄不清楚現在的情況。
不過,對于我來說這已經是無關緊要的事情了,我只是轉頭向學生會室的門外走去。
其實,我也很期待的啊,杉浦小春同學,如果你真的認為你的這個做法是屬于你內心的真正的想法的話,那麼你就去這麼做,證明給我看吧!
如果絕對的中立會因為人類不理性而破產的話,那麼你就去給我證明一下,因為感性做出的選擇,它的成功的可能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