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啊,是阿吉的是阿吉和洛桑的?
記憶有些錯亂,有些人的輪廓漸漸模糊,有些人的身影就像可在腦仁里,想忘不能忘。
一時之間,黃點樂呵呵的拎著嘴角。她看那麼多段愛情,最愛的是有情人終成眷屬,膝下小兒,兒孫滿堂。沒那麼多傷,沒他們多憾,不要像自己一樣,不知年月,睡著了像沒睡一樣,刻出模樣的人就是不來,是不來現實,也不來夢里。原本期盼的人影,倒也睡睡醒醒希望將那眉眼看得模糊一些,搞不好不多時就忘了。
想起阿吉會生一個漂亮女圭女圭,黃點像遇到快樂的事情,她抬起睡得有些酸的脖子,對上那綠色的眼楮,瞧著綠眼楮里閃動的關懷和開心。
「我就說,阿吉有女圭女圭的事情你一定歡喜,平日就她最疼你,牛肉給你撿瘦的,變著花樣的給你烤肉,也虧你有良心知道現在醒了。」+.++
黃點前腳踩後腳,摔了幾個大跟頭,演繹了什麼叫狗吃屎的動作跌跌撞撞的竄到隔壁。
吱吱呀呀木門撞開,小院里人很多,大多是鄰里過來恭喜的。黃點就這麼搖搖晃晃的撞著本就不多的人。每走一步,黃點便放慢了腳步,當頭照的艷陽,告訴她這是現實,阿吉懷上了孩子,不是洛桑的,是巴哈的
孩子,真是個妙物,看著阿吉被巴哈擁抱在懷里眼里的幸福,哪里還容得下那半滴琥珀淚有情人終成眷屬,她的夢里夢外的那點「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期盼就這麼被院中心站著的相視而笑的男女打得七零八落。
黃點搖搖頭顱,看著前因為有了子嗣二方命運緊密相連的一對璧人。她有點悲哀,又有點解月兌。悲哀的是,也許愛情不是最初的那個人,說的一生一世永生永世輕易就這麼散了;解月兌的是,原來人也有活第二條路的時候。就像阿吉,一個人的壽命那麼短,有可能愛上另一人,找到自己想要的生活,滾滾紅塵何苦死磕一顆石頭,在一顆歪脖子樹上吊死明明可以換個人等,尋個人愛,做個清清靜靜的平凡婦人,何苦將愛弄得驚心動魄、把自己搞的掉了心魂兒
「黃點!」阿吉有些局促,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著自己愣神的黃眉獒犬,口氣有些激動又有些局促。她輕輕拍拍巴哈攬著自己腰的手臂,向前走兩步蹲子抱著黃點的脖子。
黃點的耳朵有點癢,鼻子又有點酸。久久的,阿吉在自己耳邊說的話讓她混混沌沌的記了好久。
她說︰
洛桑是我最美的夢,可我醒了。
能在平凡日子里用點滴積累的情,才讓我去珍惜。我不愛他,對我自己不公平,也對巴哈不公平。相守一生,大過相愛一時
相守一生,大過相愛一時
黃點將耳朵貼在阿吉的心口,听著她平穩的心跳,听著在折心跳後有一個小生命,愛的希望也在跳動著脈搏。
阿吉是幸福的。
是的,阿吉是幸福的,洛桑不是也希望阿吉幸福嗎?這段愛情,算不算塵埃落定,有了最終的結局她記得中土有個即將上戰場的士兵,他知道自己並不是將才,成不了大業建不了功勛,在最後生死之時間說出的願望則是︰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那人的願望不過是與家中的村婦平平淡淡的吃一口饃饃飯,等她鉛華洗盡,等她病體沉痾,最後兩鬢白霜共入黃土人世間的恩怨情仇,說來也就是一把黃土掩面的事情,有緣下輩子再見而已。
黃點有些懂了。她輕輕舌忝舐著阿吉的臉面,是對她這段情愛的釋然,和這種結局的欣慰。只是可惜她懂得別人的情愛,看得明白解月兌比執著更好。她卻是那個在原地圍著樹枝打轉的人,
阿吉有女圭女圭的事情像是一碗醒酒湯,最起碼在方小魚看來,這碗醒酒湯能讓黃點一天之內有半天醒著。她像是每日有了事情做,醒了就會跑到巴哈家乖乖的跟在阿吉身後寸步不離。
方小魚記得阿吉生產那日,黃點沒有醉著,倒是萬分清醒的徹夜守在阿吉的房門前,那樣子和巴哈差不多,閨房前的石板都快讓這一狗一人踏出坑洞,看得方小魚直窩火。
直到太陽將雪山鍍上金邊,那折磨了阿吉一夜的小家伙忽地嘹亮干嚎一嗓子,才讓門外焦躁的一行人松口氣。巴哈草草撇一眼孩子便跑到室內瞧疲憊的阿吉,而黃點確是著了魔一樣立著身子足足一人高,拼命的瞧著襁褓里的嬰童。
大家早就習慣這只好酒的獒獸的存在,所以對她的異樣反映也不是很緊張。那孩子也奇怪的很,看到丑丑的獒獸也不驚更不怕,而是吸吸鼻子,拼命睜著剛開縫的一只眼楮瞧著黃點。
阿吉生得是一個女娃,第二天被起名為瑪米。巴哈是粗人,取名字也隨意的很,這點阿吉倒也不反對,她說女孩子家有個名諱,最後嫁給男人也會隨了男人的姓名。記得住好養活就好。方小魚再次感激自己的英明,每當他把那軟軟紅紅的一團抱到黃點面前,那朵紅棉花果然把黃點體內最後那點酒味給吸得干淨。黃點精神了,成日竄入巴哈家不是再偷酒喝,而是成日像個老媽子一樣跟著阿吉,還時不時站立身子看著阿吉背在身上的瑪米。
瑪米很喜歡黃點,每當黃點站立起來趴在竹筐邊時瑪米就會伸出小手抓著黃點的鬢毛,然後毫不手軟的扯來扯去,黃點也不氣,那眼神竟然是滿滿的寵愛。
也是這段時間,二黑越來越纏黃點,粘的她天天滿院子追著二黑撕咬。方小魚是想笑,畢竟那二黑算算也是成年獒獸,每天像做賊一樣對著熟睡的黃點猥瑣一兩下。只不過都沒成事兒,反倒讓黃點躲得更勤。
「汪汪!黃點!人類孩子又啥好!想要,咱們生一窩窩狗崽子!」一聲哀嚎再次從院落傳出。方小魚坐在石階上,嘴角卻是平淡的滿足。
現在方小魚覺得自己越來越是個爺們兒!他跟著巴哈學習捕獵,狩獵隊伍里又加了二黑,狩獵的效果翻了一倍。捕獵黃點是不願出去的,因為她舍不得小瑪米。巴哈也樂得如此,家有黃眉獒獸的保護總歸是放心的。瑪米十個月的時候,阿吉又懷了女圭女圭,她經歷有限,看顧瑪米也時長困乏。黃點倒是樂此不疲的為阿吉分擔帶孩子的麻煩,當起了狗保姆。別的不說,瑪米就是一邊扶著黃點的背脊一邊學習的走路。
方小魚覺得人生也就是草草了事,卻沒想到在這個小村落扎下了根,一方小院兩只獒獸,還有一個咿咿呀呀的綿軟小孩。若是再有一個賢惠的妻子,他此生也算是圓滿,只可惜這個村子住了這麼久,村上的姑娘也有幾個對自己有意思,看到樸質的姑娘們也想牽著一個帶回家做媳婦,可不知怎麼的,看到她們就像風過水無痕一樣,連個樣貌也記不清。一想到自己這認人不清的弊病,方小魚撇撇嘴,又一次唾棄自己︰沒人要單著也活該,誰讓自己本質上就是個以貌取人的人!
黃點趴在台階上,看著從蒼柏下晃晃悠悠朝自己走來的胖女娃,心里像灌了蜜。這儒軟的小東西天生就是來拯救自己悲悲戚戚、半生不死的人物,那雙黑葡萄一樣的眼楮一對上自己,她就瞬間清醒,心里也跟著暖洋洋的。
沒錯,黃點已將瑪米當成自己的孩子,有了孩子,才能讓自己從如不知天黑日出的沼澤里拔出來。一日十二個時辰,最起碼她有一大半時間陪在瑪米身邊,一天里大半光陰她的眼楮盯著女娃,這使得她沒有再想起那張深刻的輪廓。
這個方法比喝醉要好,醉著也會想著,還時時想著。現在,只有在送回瑪米時,才會冒出來那張臉面。
「汪汪!」小胖妞學著黃點,像貓一樣小聲叫著。瑪米的一聲呼喚倒是驚了方小魚,他瞧著黃點得意洋洋的嘴臉有些好笑︰「黃點,沒想到小米兒學會說的第一句話不是喊娘,而是汪汪!你還真將小米兒當成自己的女圭女圭帶了!我可要給巴哈說說,看他們夫妻還敢將孩子交給一只獒獸看護不!」
黃點豎起耳朵,對著方小魚瓷牙咧嘴一翻,然後一甩尾巴叼著瑪米的衣領就跑開了。
得,這獒獸還真是當個好母親的榜樣,護崽子護得很!而之前和尚的事情也許真讓黃點拋在腦後,都說狗腦子狗腦子,哪里能記下那麼長時間的憂愁!
方小魚將碎發捋了捋,整理了衣襟,對著黃點大喊一聲︰「黃點,我隨巴哈去別的村落了!回來後給你帶個女主人!」
黃點看了方小魚一眼,眼里的嘲笑毫不遮掩,她像在說︰「得了,就那相親次數都夠帶滿村的女人回來了。沒有那金剛鑽就少往女人堆里去。」
不過這一次,方小魚卻讓黃點差點瞎了狗眼。他還真帶了一個女人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