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靈兒也知道那赤鵬天定是給小家伙聞了安息香,否則不可能熟睡了這麼久,卻也沒想到會突然在這個時候醒了過來。
還……張嘴就是,大蟲子……
一個一歲多小孩對這麼條魔蛇不驚不怕也就算了,她兒子是眼楮也長偏了嗎?見過身軀比樹干還粗的蟲子嗎?
只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卻又不得不讓阮靈兒懷疑,是不是連她自己的眼楮,也長偏了。
只見著小家伙女乃聲女乃氣地叫了一聲,扒拉扒拉了兩條肉呼呼的小腿,便踉踉蹌蹌地從布巾里掙扎出來,明顯有些寬大的小褲腿遮住了胖嘟嘟的身材。
小家伙像個小肉團一般爬了起來,還有些站不穩的腳步顫顫咧咧一抬,便朝著蛇頭又走近了一步。
阮靈兒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卻沒想到那魔蛇卻居然也跟驚嚇了一般,蛇頭一縮,吐了吐蛇信子,歪著腦袋,一雙青翠的眸子死死地盯著面前的小家伙。
小家伙倒也不懼,瞪大了一雙小杏眼,直勾勾地朝著面前的魔蛇又反盯了回去。
阮靈兒被他的動作弄得模不著頭腦,一旁的匡揚覆上她的胳膊,將她的右手放了下來,壓低了的聲音在耳旁說道︰「小娘子,我怎個感覺,那條魔蛇,似乎怕他。」
「怕?」阮靈兒呲了呲牙,一條入了魔的青蛇會怕一個走路都走不穩的一歲小孩,如果她沒親眼看到,一定會被這件事情笑掉大牙。
可是眼前的事實,似乎確實如此。
那青蛇左右瞧了小家伙好幾眼,連眸子的凶光都全全地褪去,蛇身一軟,便輕啪啪地俯了下來。雖然那趴在地上的蛇身也完全高了小家伙兩個身軀。
小家伙也終于舍得回過身來,看了看後頭的阮靈兒和匡揚,腦袋一偏,軟綿綿的頭發蓋住了清秀的小眉,薄薄的小嘴唇一噘,肉呼呼的聲音又叫道︰「娘、親。」
「我在。」阮靈兒應了一聲,也收了掌心的靈氣,急急地幾步小跑了過去,蹲下來抱住了兒子,「乖,娘親在。」
話說著,她又瞧了瞧一旁的魔蛇,也真是奇怪,剛剛明明一冒頭便不分青紅皂白地給了他們一個下馬威,這會子,那蛇倒是乖乖巧巧地只趴在地上,似乎本性就是溫順無辜得很。
好在這麼一天下來,雖然又是赤丹堂又是迷境的,這小家伙除了聞了安息香睡了一大覺,倒也沒有其他的大礙。
只是,她實在對這條魔蛇突然間的轉變弄不明白,更不知待會它會不會又突然魔性大發。
這麼想著,阮靈兒也趕緊抱起了兒子,放軟了幾分聲音道︰「兒子乖,娘親這就帶你出去。」
說著,她又看了看身後的匡揚,匡揚看著她的神情,自然也理解她的意思,當即點了點頭,「沒錯,趁著這魔蛇還溫順的時候,小娘子,我們趕緊離開。」
「嗯……」匡揚的一句話落罷,阮靈兒懷里的小家伙也跟著正經得「嗯」了一聲,軟綿綿的聲音重復道,「離開。」
「蹭」地一聲,一旁的魔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到了小家伙的話,一下子便抬起了腦袋,身子向後頭一轉,徑直向著前頭蠕去。
蠕了好幾下,又回過頭來看了看阮靈兒三人,輕輕搖晃著那顆巨大的蛇頭,似乎是讓身後的他們趕緊跟上去。
「匡揚你說,它這是不是要給我們領路的意思?」阮靈兒瞧著它的樣子,雖然並不說話,可那只眸子里卻偏偏給了她這樣的感覺。
匡揚也跟她有著同樣的感覺,「我覺得也是,小娘子,既然不知如何出了這迷境,不如就跟著這魔蛇走。何況看起來,它並沒有要傷害我們的意圖。」
阮靈兒點了點頭,再瞧著懷里的兒子,小腦袋轉了轉,也朝著魔蛇的方向搖晃著肉呼呼的小手。她也不再猶豫,同匡揚一起往前頭走去。
只不過,她對那魔蛇多少還是有些戒心,一直離著有些距離,但卻沒想到還沒走上多久,一旁的匡揚眼楮一亮,便是朝著前頭的方向指了過去,「小娘子快看,那兒確是出口。」
阮靈兒朝著他的方向看了過去,前頭不遠的地方密密麻麻的樹枝已經變得稀疏起來,一條小道直直通往前方,已經到了樹林的邊緣。
一旁的魔蛇瞧著,也停下了動往前,只是身軀盤上了一邊比它粗不了多少的樹干,彎著腦袋看著阮靈兒懷里的小家伙。
小家伙也跟著揮了揮胳膊,什麼話都沒說,傻嘿嘿地笑著。
阮靈兒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終于彎了彎唇朝著那魔蛇點了點頭,才抱著兒子再也不停留得同匡揚一起往前走去。
只是,好不容易才從這迷境中出來的喜悅,依舊掩蓋不了她心中的驚疑。
她只知道她兒子的血是上品藥引,也知道他那個她都沒見過的親爹是哪個不知姓名的上仙。可是不是自古仙魔不兩立嗎?那為什麼,那魔蛇會對她兒子這般地溫順。
阮靈兒越發地發現,這其中,有太多她不知道的事情了。她甚至都有些懷疑,她兒子的身份,是不是也並不是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這麼想著,阮靈兒禁不住回頭看了看身後靜謐的樹林,還有那具粗大的漸行漸遠的蛇影。
她有一種感覺,在她和兒子身上,還有更多的秘密等著她去發現。這迷境,也許,她以後也還會再回來一次。
但不管怎麼說,經歷了那麼多莫名其妙的事情,他們三個也總算是出了迷境。一從密密麻麻的樹林里出來,阮靈兒還有些不適應外頭的大亮光。
只是沒走上幾步,兩個人看著前頭的一片狼藉,又是相互看了一眼愣了愣。
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地上有著明顯的打斗痕跡,小路兩旁的樹上都是劍痕,地上的草木更是被打得凌亂。剛剛這兒,又是發生了什麼?
匡揚瞧著,也是打前頭走了幾步,仔細瞧了瞧上頭留下的痕跡,「小娘子,是赤丹堂的人,這樹上的掌風,是赤鵬天留下的。」
「他們來過了?」阮靈兒也皺起了眉頭,這赤鵬天的腳步也太快了,這麼一會的功夫就繞過了迷境,到了這出口的路上堵著他們,只是……「那另一邊是誰?修為應是在赤鵬天之上,又為什麼會幫我們把他趕走?」
「並非特意相助,路過罷了。」
阮靈兒問著,一旁的匡揚還沒來得及回答她,一句清悠的聲音卻響了起來。沉沉的語氣像是古井一般地悠然,卻又像是寒冰水一般沒有絲毫的溫度。
小道兩旁樹枝上的樹葉隨風輕輕地晃了晃,伴著奏曲一般的樹葉嘩嘩聲,一襲白色的身影便隨著清風從樹枝上輕輕落了下來,足尖一收,徑直落到了阮靈兒的身前。
阮靈兒還沒有從剛剛的聲音中回過神來,又立馬被眼前的男人驚愣住了眉眼。
她敢發誓,她是第一次被一個男人的容貌驚愣住。
在之前那個時空,甭管是先天的還是後天的,她也見過不少長相好看的男人,但是像他一樣,一眼就能讓她驚艷住的卻也只有這麼一人。
劍眉星目,鼻若懸膽,鬼斧神工一般精致的稜角,雙目似劍一般掃過面前的幾人,像是能看穿萬物一般。偏偏眸子里又帶著十足的冷意,讓人徒生敬意卻不敢輕易靠近。
他翩翩而落的時候,衣袖帶起清風,阮靈兒瞧著,便只覺得似乎連他身上都籠上了一層薄薄的光輝,讓人難以移開了眼去。
跟他相比,仿佛周圍的一切都只淪為襯托,萬物光華,也不過是為了襯托他的塵世無雙。那樣的感覺,是哪怕一眼,也能頓時化作繞指柔的。
一身月牙白的長袍,寬大的衣擺遮住了他頎長的身形,襯著他絕美的容顏,更是顯得仙氣十足。
阮靈兒看過不少書,他翩翩然落到自己眼前的時候,她卻只想出這麼一句來,「除卻君身三重雪,天下誰人配白衣。」
她從前只以為是這說的人夸張了,可是現在見著面前的男人,又哪里會有絲毫夸張。還只怕這寥寥幾句根本無法形容出她現在真實的感覺。
倉頡造字無數,可是他當初造字的時候,也大抵是沒有見過類似眼前男人的人,否則怎個萬千形容都不覺襯托得上。
她一時有些愣地忘了回神,一旁的匡揚見著,卻急急幾步走了過來,一雙有神眸子遮不住的驚喜,端端正正地朝著面前的男人作了個揖,說道︰「弟子拜見上仙。」
「上仙?」阮靈兒回過神來,看了看一旁的匡揚,匡揚這才向她介紹道,「小娘子,這位是無塵上仙,四方仙君之一,龍淵劍,便是上仙賜予我的。」
無塵上仙,阮靈兒輕點了下顎,倒是襯極了這個名字,一身白衣,無塵無埃。
只是這上仙,看上去什麼都好,唯獨太過清冷,他听著阮靈兒兩人的話,神情絲毫沒有稍稍波瀾,只是抿了唇角,淡淡道︰「龍淵劍與你有緣,並非我本意相賜。你也不是我門下仙徒,無需稱弟子。」
「可是……」匡揚咬了咬唇,還想再說什麼,卻也只得聲音一收,點了點頭,「赤丹堂的人,還多謝上仙舉手之勞。」
「已道路過之說,無需言謝。」上仙又是冷冷一句,聲音落了下來,身形一動,眸子便又落到了阮靈兒懷里的小家伙身上。
阮靈兒瞧著他的目光,卻也不知是自己晃了神還是如何,總覺得那上仙眸中好像閃過一絲異樣的神采,卻又很快掩了過去。
他走近了一步,伸出手覆在小家伙正上方不遠的地方,帶著明顯的氣流一一貫過小家伙的身子。也不知道小家伙是不是也感應到了什麼,撲騰著小手,一雙眼楮盯得圓圓的。
好一會兒,男子才終于又收下真氣來,輕閉了閉眼,放下了右手,清悠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一般,問道。
「他,可取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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