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阮靈兒把煉制培元丹需要的其他藥引都準備的差不多了,這會子便拿著竹葉青回了自己的房間。
布袋子里的竹葉青早就被她涂在袋子上的縈香膏給迷得七葷八素,連蠕動的氣力也沒了。阮靈兒拿了塊干淨的巾布鋪在桌子上,從里頭取了一條竹葉青來,手上也不猶豫,便是拿起小刀割破了蛇皮,將蛇血都放到了旁邊的小碗里。
殷紅的蛇血留到了碗里,竹葉青無力地擺了幾下蛇尾,蛇頭也終于垂了下去。
阮靈兒看著碗里的蛇血,利索地將其他幾味藥材搗鼓到了一起,倒進了小鼎里頭。
她覺得自己現在做這些打打殺殺見血見傷的功夫,真是習慣透了。剛來這兒打傷兩個赤丹堂弟子的時候,她即便是自保,也起了幾分惻隱之心。可如今,好像越發地麻木了。
在這兒,也許一味的同情手軟,=.==到最後,只能害了自己。
就像剛剛,如果她早果斷一些殺了那個人,也許葉麒,也就不會躺在床上昏迷著。或許收起那些心軟,才是在這兒生存下去的,最正確的方法。
阮靈兒想著,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收拾好幾份神情,不再去想其他的事情,只是運轉靈氣,全心匯于雙手的靈火。
這麼多次下來,煉藥的功夫對于阮靈兒來說,已經算是得心應手,二階的培元丹對修為的要求也並沒多高,她倒是也很有信心。
半個時辰過去,阮靈兒才好生地終于收起了全身的靈氣,擦了擦頭上冒起的細汗,將培元丹從小鼎中拿了出來。
她將剩下的藥引都收了起來,才用藥盒裝起了這顆培元丹,不管怎麼說,七天時間沒有到,只是去談判的話,一顆足夠了。
客棧離西街的珍寶坊隔了足足一條街,也有些距離,上次阮靈兒和葉麒一起左右晃悠兜兜轉轉地花了不少功夫。今日,她自己竟不到一炷香時間就站在了珍寶坊前頭。
依舊同每一日一樣,珍寶坊前頭還是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的,只是阮靈兒早就沒了好奇的心情,徑直抬腳走了進去,便讓招呼的小二去向雲嵐通報一聲她要見他。
通報的人回得很快,帶到的地方也仍然是上次那個後花園,雲嵐坐在亭子里,石桌上放著一盤棋,翠石棋子落在上頭,黑白兩色相映成輝。
阮靈兒走過去,徑直地便坐到了雲嵐面前的椅子上,將袋子里的藥盒取出來放在石桌上,「你要的東西,培元丹。」
雲嵐听著,卻也不著急去查看,只是讓一旁的青竹給她端上了一杯清茶,手里攆著白色的棋子落在了棋盤上,「沒想到才四日時間,靈兒姑娘就已經煉出培元丹了。鹿城這般大,像姑娘這樣的煉藥師卻也不多。」
「是啊,我也沒想到才四天時間。」阮靈兒輕笑了一聲,笑意卻是冷淡得很,「才四天,就足夠讓人可以用毒下殺手了。」
如果做不了朋友要做敵人,阮靈兒便懶得跟他再拖,徑直便把自己此行的目的說出來。
雲嵐听著她的話,神情似乎也沒有多少異樣,只是手指在棋盤上輕扣了扣,又落下一顆黑子,「所以姑娘此行,是為玉芝來的。」
雲嵐語調平淡得很,證明這句話只不過是普通的陳述,還不是問句。也就是說,他是知道有人去暗殺他們的,也知道來人用的毒是蝕經散。
「這件事是你做的?」阮靈兒的神情閃過幾絲狠戾。
「我若說不是,卻不知姑娘信是不信。」雲嵐也不明說,只是抬手示意一旁的青竹,端上一個木盒子來。
青竹打開了木盒子,阮靈兒的神情便是一愣,里面放著的,正是她要找的玉芝。看來雲嵐,的確是對她的到來早有準備。
阮靈兒定了定神,忽然覺得眼前的雲嵐真的不是一個好應付的角色,看上去柔弱無力,可是卻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即便不出萬里,也能運籌帷幄。
她已經,越來越猜不透,他心中想的到底是什麼。
阮靈兒合上了木盒子,這玉芝,要解清葉麒身上的毒缺了不可,不過……「不過雲公子,這其中的恩怨,也不是一顆玉芝便能解決的,你不覺得,你還欠我一個解釋嗎?」。
「靈兒姑娘,不知,你覺得這盤棋如何?」雲嵐卻是不說,只是依舊一彎眸子看著面前的棋盤,一顆白子頓了頓,才終于又落到了棋盤的一側。
阮靈兒听著他的話,視線也到了棋盤上,她並不是很精通圍棋,不過原身會下幾分,阮靈兒自然也能看得懂些許。
更何況這棋盤上,黑子多而攻勢迅猛,白子少且易攻難守,是明眼人都看得出黑子佔盡了上風。
不過,阮靈兒看向了棋盤一側的白子,眸子微微動了動,這里白子的布局倒是還挺有心思,雖然處于劣勢,但也佔據了一邊的位置,有幾顆的落子也把一旁的位置打開了去。
若是控制得好,這半邊的黑子要被白子逆勢翻去,也是說不定的。
尤其,是雲嵐剛剛落下的那顆白子,更是有力地將白子的逆勢挽回了些,只是這顆白子離得有些遠,鋒芒太盛,很容易成為黑子的目標,先行消滅。
雲嵐看著阮靈兒的神情,雖然沒听言語,也知道她看得懂這盤棋,輕笑了一聲,「若是天下為棋,姑娘,你我都不過只是這棋盤中的一子。我雖無意陷你于苦境,但,有心人總是多。」
雲嵐說著,又是執起一顆黑子,落在了白子前頭,封住了它的去路。
「雲公子,下棋,還是用你自己的棋子好。」阮靈兒听懂了他的意思,不過就是說這棋盤之上,雲嵐代表的白棋被黑棋牽制,阮靈兒的出現便是那顆白棋,無意中擋了別人的路,才會糟了不測。
只是,阮靈兒輕笑了一聲,右手往棋盤上一伸,便捻起了那顆赫赫被黑子圍住的翠石白子,拿開了棋盤,放到了桌子上。「我不知道這黑白雙方怎麼交戰,不過我不是你們可以任由操控的棋子。雲公子,你想翻身我可以理解,但這,跟我並無干系。」
「天下為棋,誰能逃得開呢?」雲嵐揚了揚唇角,手指輕輕在桌上一點,阮靈兒才瞧著,除了那楠木棋盤外,石桌子上卻也刻著一盤棋,她把白子放在了桌上,恰恰好卻還是棋格上的位置。
雲嵐的語氣清淡得很,好像其實他也只不過是在說下棋的事情而已。而是阮靈兒還是听得出,他的話里帶著些許的落寞。
連帶著阮靈兒都覺得有些喪氣來,她看著桌上的棋盤,想著這幾日接連不斷發生的事情,就好像冥冥之中真的有人一針一線地將他們這些人牽連到一起。
這天下的棋盤,真的所有人,都逃不開嗎?可是,布局的人,又是誰呢?
「就算殺手不是你指使的,我想,你也否認不了,這件事是因為你才發生的。」
「確實。」雲嵐點了點頭,「所以這玉芝,在下雙手奉上,還望姑娘的朋友無礙。」
「既然是抵債,那我就不說謝謝了。」阮靈兒一邊將手上的棋子放進了雲嵐的棋盒里,一邊把裝玉芝的藥盒也收了起來。「不過雲公子,殺手的事情我可以不再追究,培元丹我也可以盡數給你們珍寶坊,但是這後事,想來你也應該替我們處理好了。」
阮靈兒知道,那派殺手的幕後人自然是因為雲嵐沖著他們來的,而雲嵐是看著培元丹才想跟自己交易,想來就是因為這丹藥才讓那幕後人起了疑心,那這培元丹,必然對雲嵐有幾分重要性。
他雙腿不能行動,身體也虛弱無法修煉,對于他來說,用培元丹調理內里的確是很有用的丹藥。
果然,雲嵐听著她的話,也是低了眼瞼抿了一絲笑意,「姑娘放心,這之後的培元丹姑娘只需找前頭的管家換錢便是,其他的,在下會料理好的。」
「希望如此。」阮靈兒點了點頭,這培元丹原本就是為了換錢,不過珍寶坊也不是什麼盡善之地,以後還是遠離些的好。「但若是我和我的朋友再因為珍寶坊的事陷入危難,雲公子,恐怕我們,就做不成朋友了。」
阮靈兒說著,也不打算再停留,只是又看了一眼棋盤上因為雲嵐落下一子而有了些變化的棋局,風雲突變,這白子,開始有幾分戾氣了。
雲嵐看著阮靈兒的視線從棋盤上收回去,才很快離開的身影,手指一松,手上的棋子落到了棋盒里頭,「青竹,把這收了吧。」
「公子不下了嗎?」。青竹皺起了一雙眉頭,嘴上說著,卻還是小心地把棋盤收了起來。
「沒了那顆棋子,白子還是會被黑子牽制,這棋,難下。」
「公子,可以再找一顆棋子。」青竹又是應道。
雲嵐听著,也是輕搖了搖頭,唇角的笑意若有若無,「或許。」
兩個字不是不否,青竹卻也不多問,只是拿起了桌上裝著培元丹的藥盒,「那公子,這培元丹,如何處置?」
「拿給前頭的帳房,選個日子後廳開賣便是。」雲嵐一揮手,拂了拂袖子。
青竹听著,卻是終于忍不住臉上的驚疑,「公子,這麼不容易得著的培元丹,怎個不把它留下?」
「無需,就照我的話做吧。」雲嵐說著,也不再言語,眯了眯眼,便靠到了輪椅的椅背上。
他剛找到煉藥師,那人便下殺手,無非是給自己下馬威罷了。那姑娘的命,對那人並不值錢,不過只想讓這珍寶坊盡數听他的吩咐。
只有這培元丹自己不私留下,便能讓他不再下手殺害那姑娘。
只可惜,若是那人心中真的自信,又何苦要動這麼大干戈,倒是讓自己知道,這珍寶坊,得好好清清人了。
雲嵐神情一收,眸子微微睜了睜,像是忽然想起了些什麼,「青竹,那邊的消息如何?」
「確切了。」青竹愣了愣,便是立馬回道。
「那看來下一步,是靈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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