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花介紹工作的效率絕對是一流的，第二天一早，就打電話通知靈澈去面試。
靈澈匆忙做了份簡歷，畫了個精致的淡妝，抓起包便向門外跑。
這家事務所雖然不大，里面卻是人才濟濟，老總齊律師是爸爸當年的門生，一听說靈澈在找工作，二話不說便讓她過來試試。
靈澈的經歷並不復雜，可是基本功卻很扎實，雙學位學歷加上海外留學工作的經歷讓她順利在眾多競爭者中月兌穎而出。
HR通知她來上班的時候，語氣比面試接待她時明顯和顏悅色了幾分，靈澈明白，這一次，她終于靠自己的實力贏得了別人的尊重。
可是就是這樣一份她熟悉的工作想要做好卻並不十分容易。入職以來她接手的第一個案子就相當棘手。
案情其實很簡單，證據確鑿，基本上沒有什麼翻案的可能，她隱隱約約能夠感覺到這是作為學長的齊律師對她的特別照顧。
可是當她在拘留所里看到渾身傷痕累累的被告和她三歲女兒的照片時，她膽怯了。
這是一個她從來不曾接觸過的世界，而這個世界的人的生活，卻真真實實讓她感到絕望。結婚十幾年來，被告無時無刻沒有受到丈夫的猜疑和虐待。身上那一道道深淺不一的疤痕無聲地控訴著這些年來她過得有多麼的淒慘。
靈澈曾經天真的以為，那些發生家庭暴力的婚姻，一定是女人太過懦弱了，為什麼不舍得離開那個惡劣的男人呢？
現實卻告訴她，生活永遠不會像畫畫一樣黑白分明，很多時候人們都身不由己。就像男人一遍遍用菜刀和炸藥威脅他的妻子會殺死她們全家一樣。
方華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忍氣吞聲。
更何況，已經很多年沒有工作的她還要撫養一個六歲的小女兒。
所以當她听到自己丈夫已死時，仍戰戰兢兢地確認︰「他真的死了嗎？他怎麼會死呢？」
她總覺得自己總有一天會死到丈夫的手里，因為懦弱的她從不敢反抗。
可是即使再弱小的人也有自己心理的底線。方華的底線就是她小小的女兒。
靈澈看到照片上的那個比小晴還漂亮的小姑娘，也忍不住嘆了一句她的表情怎麼那麼木然?想必生活在這樣一個家庭對小朋友也產生了深深的負面影響。
靈澈想，如果有人敢拿那樣燙紅的烙鐵在小晴的身上刻字的話，她也一定會跟他拼命的。她也是母親，她理解方華的痛苦。
幾包老鼠藥，要了方華丈夫的命，也斷送了方華的未來。照片上那個美麗的小姑娘，沒有了爸爸，同時還面臨著失去媽媽的可能。
平生第一次，靈澈竟對嫌疑人起了同情心，她知道，這場官司，無論如何她是打不下去了。
所以一回到事務所，她就遞交了辭呈，她不想讓齊律師為難，更不想因為自己讓爸爸蒙羞，除了辭職，她別無選擇。
從事務所出來，離下班時間還早，她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晃悠，因為這個時間回家一定會讓母親產生懷疑。
她打電話給大花，告訴她自己的近況。電話那頭，大花將她罵了個狗血噴頭，卻依然不忘提醒她，記得再傳一份簡歷給她。
靈澈心底里暗笑道，這才是真正的朋友，一邊罵著你，卻又忍不住幫著你。
可是她接下來做出的決定卻讓大花大跌眼鏡。
「我要為方華提供法律援助。」靈澈靜靜地說出自己的想法，想要得到大花的支持。
可是大花卻將腦袋搖成了撥浪鼓︰「政府會為她提供法律援助的，不需要你來瞎參合。」
「政府提供的辯護律師一定不會像我這樣理解她的立場，如果稍有差池，那她這一輩子就完了。」靈澈咬著嘴里的習慣，一臉認真道。
「阿姨病得那麼重，你有時間安心為她準備辯護嗎？」。大花依然不同意靈澈的想法，戲謔道︰「早知你這麼怕方華輸，干脆就不要辭職了，法庭上也可以故意放水。」
靈澈堅決地搖了搖頭︰「這樣沒有職業道德的事情你都做不出來，更何況是我？」
大花一口水噴了出來，忍不住笑道︰「蘇靈澈，你什麼時候學會美國佬的冷幽默了?我渾身都起雞皮疙瘩了。」
靈澈卻皺著眉頭，繼續道︰「你說得這個的確是個大問題，所以我需要你幫忙，陪我一起調查取證，事成之後我請你吃大餐。」
「如果失敗了呢？」大花覺得靈澈的想法始終太過理想化︰「故意殺人是一定的了，你又何必白白浪費功夫?」
「或許還能算做防衛過當，或者說正當防衛？」靈澈狡黠地眨了眨眼楮。
「捏造證據也不符合你的一貫做事風格。」大花搖了搖頭︰「更何況方華早在多個場合說了她是故意把老鼠藥放進了丈夫的飯食里的。」
「所以要你幫我想辦法啊！」靈澈懇求道︰「找找看，也許能找到相關案例。」
「靈澈，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大花忍不住嘆道︰「想當年不知道抄了你多少份作業，你都沒辦法的事情，找我幫忙實在有點像是緣木求魚啊！我倒是覺得，如果你真想打這場官司，有個人可以幫你。」
靈澈看到大花眼楮里閃爍的金光，就已猜到她指的是誰了。「可是，他現在根本就不肯理我。」
靈澈說得是實話，自從那晚她放下小晴之後，她再試圖聯系向柯時，向柯的手機總是無人接听。就連小晴，都沒有再嘗試給她打一個電話。
當時在美國，小晴背著她偷偷打電話給向柯她又何嘗不知道，可是她還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縱容了她們父女倆私底下偷偷聯系。
可是此刻，這兩個人，居然沒有一個人想起她。靈澈不禁有些黯然傷神。也許那天，自己帶走女兒又將她送回的行徑實在是過分了，他們真的很受傷，以至于從此以後都不想理她了？
「那你要拿出點誠意麼，向律師那麼忙，抽點時間搭理你一下也不是不可能的麼！」大花笑嘻嘻地提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