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一聲喊,房內之人大駭,除了對善寶身負命案略知一二的朱英姿,善寶、赫氏、李青昭和錦瑟皆以為官差是沖她們而來。
李青昭更是想奪門而逃,咚的撞上一個捕役,她是站如松,那捕役卻是坐如鐘了,被她撞倒在地。
啷!另一捕役把刀橫在她面前,她就石化般直直挺立。
朱老六隨後進入,為胡不成介紹︰「沒什麼殺人凶犯,這幾位都是我的親戚,今兒才來家里做客。」
本就是做戲,胡不成走馬觀花的看了眼……眼楮就盯住了善寶,所謂樓上看山、城頭看雪、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而火把下的善寶卻比月下更加出塵。
風月場所走慣了的胡不成見慣了鶯鶯燕燕,環肥燕瘦,不乏麗者,卻不知絕色在民間,因為意外,所以興奮,問善寶︰「你是誰?」
李青昭間歇性聰明發作,怕善寶說出真實姓名,忙代其回答︰「她叫張發財。」
字正腔圓,鏗鏘有力。
善寶偏頭看看她……這是一個多麼欠揍的名字。
果然,胡不成冷笑,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叫這麼個鄉土氣息特濃的名字,仿佛美人排氣,一個是生活現象一個是生理現象,卻都大煞風景。
胡不成冷笑︰「你敢誆本捕頭,哪個姑娘家能叫這麼難听的名字。」
李青昭一貫的能請神不能送神,一嚇唬,頓時癟了氣,愣愣的。
善寶卻大大方方道︰「我是叫張發財,總比她叫李大狗好。」
李青昭見她指著自己,詩情畫意的「李青昭」被改成俗不可耐的李大狗,頓時鼓足了氣……這個關頭卻也不敢發火。
胡不成哼了聲,還是不信。
善寶鎮定自若︰「我們那地方的姑娘家都這麼叫,是鄉俗,賤名好養活。」
胡不成換了以往,例行公事的問幾句便罷,都因見了美貌的善寶,于是又問她們一溜幾個︰「說,來雷公鎮作何?」
李青昭再次搶了先︰「我繼父繼母虐待我,所以逃了出來。」
繼父繼母?胡不成把目光從善寶身上轉移到她身上︰「本捕頭只听說或有繼父或有繼母,同時有繼父、繼母,你沒親爹親娘,你是石頭蹦出來的麼?」
李青昭也就是信口胡謅,說繼父繼母為的是為博取政府公務人員的同情心,同時存在繼父繼母好像是不可能,于是再次癟了,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善寶。
善寶卻是一臉的雲淡風輕︰「是這樣,她爹沒了之後她娘改嫁,所以有了繼父,後來她娘也沒了,她繼父又娶了女人,就是繼母了。」
李青昭佩服的看了看善寶,雞啄米的點頭︰「是了是了。」
這麼慘?胡不成盯著善寶。
朱老六忙打圓場︰「這是在下的佷女,那位是在下的嫂嫂,是我修書讓她們來做客的。」
說完拉著胡不成道︰「走,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胡不成本來是沖著那苗棒槌,見了善寶突然動了歪心思,並不听朱老六的解釋,繼續︰「帶回衙門。」
朱老六感覺他的臉色異樣,胡不成是他的朋友,狐朋狗友的友,他非常了解此人,本想用他來嚇唬赫氏幾個,讓她們走投無路才會听自己的安排,沒料到胡不成欲假戲真做,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胡不成這樣一鬧,朱老六難以啟齒的那樁事,眼下發現良機,急忙道︰「帶不得,我這佷女已經許配給總把頭了。」
如此麼?
胡不成滿面失落。
赫氏滿面狐疑,突然明白朱老六這是在救女兒。
善寶不曉朱老六何種心思,也不懂母親的意思,歡喜問朱老六︰「叔,我爹來了?」
朱老六搖頭︰「當然沒有。」
她瞪著一雙好奇的大眼道︰「那是誰把我許配給你的總把頭了?」
婚姻大事,需父母之命,這沒什麼不對,朱老六喉嚨處像被魚刺卡住……
胡不成慢慢慢慢看向朱老六。
赫氏急忙道︰「是我,我將你許配給總把頭了。」
善寶瞠目結舌。
朱老六乘機拉著胡不成去了臥房拿人參。
官差走了,赫氏撫著心口長吁一聲︰「好險。」
善寶問︰「娘,你是哄騙那些官差吧?」
赫氏道︰「當然。」
話音剛落,朱老六走了進來︰「也是樁好姻緣。」
赫氏眉頭一皺︰「老六兄弟,剛剛只是權宜之計。」
朱老六微微一笑︰「何不來個長久之計。」
赫氏不解︰「此話怎講?」
朱老六做了個請的手勢︰「請大嫂往堂屋說話。」
這是朱英姿的閨房,一般的他和朱英豪都不涉足。
赫氏心里七上八下的隨著他來到堂屋,分賓主落座,崔氏看丈夫的眼色行事,忙為赫氏倒了杯冒著白沫的茶水。
朱老六朝赫氏揖禮道︰「大嫂,你們有命案在身,且對方是宰相之子,白發人送黑發人,人同此心,心同此理,那宰相豈能善罷甘休,必然通報朝廷下海捕文書,全國緝捕,早晚會找到這里,即便我豁出命去收留你們,若是被衙門發現,我受牽連是小,到時只怕你們性命不保,倘若寶兒嫁給總把頭,也就是祖家大爺,那祖家二少祖公略與陵王關系密切,而陵王可是皇上的親弟弟,陵王肯保你們,不怕什麼宰相,還是個卸任的,所以,雖然我剛剛是相機行事,現在想想這真是樁好姻緣,且總把頭是雷公鎮首富,娶的是正室夫人,寶兒斷不會受委屈,並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這一舉兩得之事,還請大嫂三思。」
他洋洋灑灑一大段,自以為必然能說服赫氏,孰料赫氏只一句話回答了他︰「不行,即便是我和你大哥以命償命,寶兒也絕不能嫁祖家大爺。」
崔氏那里冷嘲熱諷︰「雷公鎮多少姑娘家想嫁給總把頭,怎奈總把頭瞧不上,放著福不享非要送命,大概是你上半輩子的福享得太多了。」
赫氏豁然而起,按她以往的脾氣本想拂袖而去,怎奈這是人家,自己此時又是落難之際,于是緩了緩道︰「寶兒才十七,雖然我不曉祖家大爺年幾何,不過他的兒子都與陵王交游,想來年紀不小,寶兒是我和你大哥的掌上明珠,嫁人也需嫁個年貌相當的後生,老夫少妻,禍患無窮,最苦的還是寶兒,所以這樁婚事絕對不行。」
如此決絕,朱老六再不好說什麼,總歸人家是初來乍到,夜漸深,于是就讓赫氏回房歇息,此事不了了之,他還有要緊的事做,那就是召集幫伙商討放山事宜。
幾日後,于朱家堂屋,魯幫幫伙共計十一人齊聚,朱老六居中坐在色澤斑駁的椅子上,兩廂的長凳上坐著幫伙,听說要再上長青山,頗有經驗的孫萬福搖頭道︰「這節氣放山?」
朱老六臉一沉︰「放蠟千的都有,這節氣怎麼就不能放山,主要是我听聞千年棒槌即將出世,我們若不及早出手,等這件事傳揚出去,整個雷公鎮還不得傾巢出動,我算了下,三日後即是黃道吉日,大家準備下。」
把頭發話,眾人不好再妄加議論,只听著朱老六的安排,喝著濃茶,孫萬福向來愛說笑,嘴里吐了口茶葉梗子,對拎著茶壺給大家逐個添水的崔氏調笑︰「老?,竟給我們吃茶末。」
崔氏啐了口︰「再胡咧咧就直接給你灌馬尿。」
眾人哄堂大笑。
突然門口一亮,善寶推門而進,眾人的笑聲戛然而止。
「老六叔,我要跟你去挖參。」
眾人愣了愣,忽而再次哄堂大笑,且笑聲比之前更大。
朱老六喝止住幫伙,轉頭溫顏對善寶道︰「寶兒你不知,參幫規定,女人不準放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