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閑著無事,善寶同李青昭圍著火盆烘芋頭吃,隨口問李青昭︰「你說,一個男人最難以承受的事情是什麼?」
李青昭剝著芋頭皮,兩只肥女敕女敕的手已經 黑,頭也不抬道︰「一個男人最難以承受的是——同他拜堂的是如花似玉的善寶,入了洞房掀開蓋頭一看,哈哈,是肥肥胖胖的李青昭。」
她這是自嘲麼?
善寶見她仍舊興致勃勃的大口吃著芋頭,沒有絲毫的怨天尤人之意,以前感覺她的臉皮已經修煉到刀槍不入的境界,現在看來是她的胸襟修煉到海納百川的宏闊,佛說放下即快樂,她是領悟到了真諦。
「好吃。」
李青昭這廂吃著那廂夸著,炭火過旺,芋頭烘得焦糊,里面能吃的已經所剩無幾,卻也比水煮的香。
被她的狀態感染,善寶塞入口中一塊,燙嘴,卻也解+.++饞,剛剛有此一問是擔心大婚之日祖百壽暴斃,祖公略回來之後會層層追查下來,書上說男人最難以承受的事為殺父之仇、奪妻之恨,真相不白怕他此生不能釋懷,真相大白彼此該如何面對?
心底漸漸升起一絲陰雲,遮蔽的不是外頭響晴的天,而是她黯然的感情。
突然的,有響器的聲音隱約入耳,仔細听听,方想起今日是文婉儀嫁入祖家的日子,祖公略不在,听說文婉儀竟然要與小姑子祖靜婠拜堂,大多數人都被她對祖公略的感情折服,而善寶卻感覺這女人如此的能屈能伸實在可怕。這樣的人做事一般不達目的死不罷休,想著自己與她曾經的過節。陡然間毛骨悚然。
拿著芋頭再難以下咽,不覺感嘆︰「文婉儀對祖公略的感情真是執著。」
捫心自問。自己對胡子男何嘗不是如此。
李青昭應景的啐了口,吐出一塊咯牙的木炭,很是不以為然道︰「就像你老讓我減肥,減肥這事其實說白了就是挨餓,執著這事說白了就是死皮賴臉。」
善寶怔住……再次聯系到自身,臉微微發燙。
當當當!有人敲門。
錦瑟從房內跑出來開了門,見是尤嬤嬤,一貫性情和順的錦瑟態度甚是冷淡,只問︰「嬤嬤有事?」
尤嬤嬤卻一反常態的笑道︰「我家老爺請親家翁去吃喜酒。」
說完發現輩分不對。都是因為祖百壽的年紀與善寶相差懸殊,總感覺祖百壽同善喜不是翁婿關系而是親家關系。
錦瑟懶理她的對錯,回身便走,丟下一句︰「等著。」
回來報給正朝她這里望過來的善寶。
听聞是讓父親過去,善寶心突然就慌慌的,但凡尤嬤嬤出現總沒好事,所以進了內室先對父親說了尤嬤嬤來的用意,又勸父親不要去吃什麼喜酒。
善喜道︰「你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不過。若祖百壽想對我怎樣,我們如今被他拘著,毫無還擊之力,他要怎樣又能奈何。說不定也就是吃杯喜酒,去去無妨。」
說完喊錦瑟拿了那件大紅的棉袍子,穿戴整齊。又扣了頂皮帽子,說來這一身還是胡海蛟送他的。笑道︰「那胡海蛟雖然是匪,卻還算是個義氣之人。在他那里關了許久,吃的好穿的好,奉為上賓。」
赫氏卻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還不是為了寶兒。」
善喜滿臉愛憐的看著善寶︰「一家女百家求,誰讓我女兒品貌出眾。」
赫氏為丈夫正正帽子︰「你倒能看得開,凡事還得講個兩廂情願罷,胡海蛟與祖百壽一樣,明擺著是強搶。」
善喜輕聲一嘆︰「看不開怎樣,成日的愁雲慘淡?人生在世不容易,好過也是一日歹過也是一日,為何不開心的過。」
一番語重心長,撢了下袍子上毛邊處掉落的浮毛,望善寶道︰「記住爹的話,沒有過不去的。」
善寶不明白他真正的用意,只看著父親不做聲。
善喜昂首挺胸的隨尤嬤嬤走了,長青山有虎死不倒架的說法,而善喜,雖處逆境,風度不減。
他被尤嬤嬤引著一徑來到前面的喜堂,先在這觀禮,然後才能入宴席。
雖然頂著個沖喜的名頭,祖家還是為文婉儀布置了喜堂,到處紅彤彤的,看著也喜慶,由四少爺祖公望代替哥哥祖公略把文婉儀的花轎接了回來,此時就差拜堂了。
文婉儀蒙著喜蓋,芬芳和青萍兩個攙著她站在喜堂中間,而祖百壽作為家長坐在喜案的上首,等著新人拜天地之後拜他這個父親。
祖公略是由四小姐祖靜婠來代替拜堂的,卻遲遲不見人來,祖百壽正襟危坐了半晌,不耐煩的喊老郝︰「去看看怎麼回事,磨磨蹭蹭。」
老郝應了聲是,出了喜堂喊過一個小子︰「去三夫人那看看,說好由三夫人帶四小姐過來的。」
三夫人即是郝姨娘,為四小姐祖靜婠五小姐祖靜好的生母。
那小子人瘦身子輕靈,很快跑到郝姨娘的院子,在門口對個小丫頭說明情況,小丫頭又進去稟報給郝姨娘,隨後出來道︰「我們夫人說,四小姐染了風寒,臥床不起了。」
這小子急忙回去如實稟報給老郝。
同姓,彼此卻沒有任何親戚關系,老郝嗤的冷笑,心里明白了是怎麼回事,當下又進入喜堂稟報給祖百壽。
「什麼?」祖百壽看了看正等著拜堂的文婉儀,問老郝︰「這可如何是好?」
老郝湊在他耳邊小聲道︰「按理五小姐也可以,不過瞧三夫人的意思,五小姐應該也身子不痛快。」
祖百壽明白他的話,郝姨娘之前就不肯讓女兒代替祖公略拜堂,女兒待字閨中,拜堂是她出嫁之後的事,閨中女兒行拜堂禮,她是怕對女兒以後有不好的影響。
「該怎麼辦?」祖百壽明白,即使自己去同郝姨娘說她也不會同意,總不能把女兒硬拉著來。
老郝思謀著,旋即道︰「不如,讓四少爺代替罷,反正也是由四少爺代替二少爺迎親的。」
祖百壽有些猶豫︰「這,合適麼?」
他想的是,畢竟祖公望是男兒身,同親嫂子拜堂,傳出去外人還不得說祖家亂了人倫傷風敗俗。
老郝掰著指頭道︰「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均是出閣之人,剩下的四小姐五小姐又被三夫人扣著,總不能讓個丫頭代替二少爺同二少女乃女乃拜堂。」
兩個人商量來商量去,沒商量出個辦法,文婉儀等的不耐煩,就讓芬芳和青萍扶著她走過來,見祖百壽同老郝小聲說著什麼,問後方曉得是郝姨娘不同意女兒與她拜天地。
老郝給出這個點子︰「我听說有些地方沖喜,男人半死不活,就逮只公雞代替。」
話音剛落,文婉儀登時不悅道︰「公略生龍活虎的,我雖然之前病歪歪,經過數月的調理現子大好著,焉能用只雞來拜堂,我同個畜生拜堂,豈不是也成了畜生。」
老郝為難道︰「那該怎麼辦,眼看過了吉時。」
文婉儀瞪眼看著面前一片紅,靜靜想了會子,道︰「讓四叔代替公略罷,反正我也是他代替公略接來的。」
祖百壽道︰「公望是你小叔子,這樣,合適麼?」
文婉儀道︰「沒什麼不可以,小叔子娶嫂子的都有,漢時明妃,還嫁給了丈夫的兒子呢,公望只是代替公略拜堂而已,若是換了大哥我可就不同意了,那畢竟是我大伯,公望是我小叔子,形同弟弟,不妨事。」
負責婚禮儀式的尤嬤嬤道︰「眼瞅著過吉時了,可不能再耽擱。」
騎虎難下,祖百壽只好點了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