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公略與白金祿交好,雖不是白家莊的常客卻也來過幾次,馬至莊前,守衛的莊丁偏巧認識他,躬身問安,隨後不經稟報白金祿便引了進去。
善寶一壁走一壁看,目力不及整個莊子,卻也感覺出應該不小,最讓她注目的是莊民家的房子,一色木屋,頂覆木瓦,且一排排房屋依山勢而建,高低不同錯落有致,間或狹長的河流迤邐而去,雖然冰封也還是有些景致。
善寶感嘆白金祿果然有其驕傲的資本,這麼個莊子全在他的管轄內,大地主一個。
其實此處原來不叫白家莊,叫什麼來著,讓作者君想一想,哦,是叫玉水河,白家某代發達後就被改叫白家莊了,玉水河與白家莊相比,前一個很詩情畫意,後一個明擺著有點獨裁,所以說,有錢就是任性。
更任性的是,白金祿的爹春上一命嗚呼,他就迫不及待的把白家=.==莊改叫金祿山莊,當時某個粗通文墨的幕僚給他建議,金祿山莊听著像是度假村,很容易招惹類如潘金蓮和西門慶那樣的野鴛鴦投宿,還很容易招來江洋大盜光顧,更容易招致官府以納稅為名的搜刮,所以他又改叫白家莊。
白金祿他祖宗把自家府邸建在莊子制高點處,那里可以一目了然的看見全莊,有種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感覺。
善寶與祖公略往白金祿家去的時候,發現有個老婦在旁邊的冰水中洗衣服。善寶感嘆這老婦耐寒的能力,于是道︰「白婆婆,冷不冷?」
老婦冷眼看她︰「我不姓白。也不冷。」
善寶嗆了一鼻子灰,問過祖公略方明白,此處並非因為居民都姓白而叫白家莊,而是因為白金祿姓白。
善寶頓悟似的問祖公略︰「你為何不把雷公鎮改叫祖公鎮?」
祖公略不明所以︰「因為?」
善寶道︰「你姓祖啊。」
她之意,雷公鎮祖家為大。
祖公略笑了︰「那麼現在可以叫善婆鎮了。」
他之意,現在的祖家,善寶為大。
善寶微微一琢磨。搖頭︰「善婆鎮,怎麼听都像是專管接生小娃的地方。」
如此便少了些霸氣多了些俗氣。
祖公略笑出了聲,善寶也笑。卻是干笑,干巴巴的笑,極其造作。
祖公略說她︰「你笑的好假。」
善寶道︰「沒辦法,感覺不可笑。為了配合你才笑。」
祖公略偏頭看她︰「討好我?」
善寶︰「嗯。」
祖公略豈止笑出了聲。聲入雲霄了。
兩個人難得相談甚歡,瞅著就到了白金祿的府第門前,而此時府門大開,顯然,白金祿已經知道他們來了。
門口候著的正是劉春,而劉春身後的門里,分兩廂列著執刀的莊丁,善寶與祖公略被劉春引著走過明晃晃的用刀架起的長廊時。心里突突的跳,感覺這陣仗像極了鴻門宴。
祖公略似乎看出她的緊張。輕聲問︰「怎麼了?」
善寶口是心非道︰「太過隆重了,受寵若驚呢。」
她是真心驚到了,藏在大氅里的手攥得緊緊,以致骨節都疼。
刀廊一直到大廳門口,白金祿迎候在那里,遙遙見他們到了,拱手高呼︰「公略兄,別來無恙!」
祖公略抱拳過去︰「托福!」
隨後,白金祿的目光落在善寶身上,見她黑狐裘的大氅幾乎拖曳在地,于是整個人更加修長,風一擺,露出大氅一角暗紅的錦緞里子,顯得一點點俏皮和亮麗。
至他面前,他盯著善寶看夠了方問安好。
善寶並不行女子之禮,而是抱拳,覺得這樣很江湖,很像大當家,很豪爽,很有魄力,開門見山的問白金祿︰「朱老六犯了什麼錯,由你來扣押。」
白金祿側身把他們往廳里請,道︰「這個不急,酒菜已經備好,請。」
善寶邁步進了大廳,邊道︰「今兒已經是三十,我們家里也是有老有小的,都盼著一家子聚在一處過年呢,大年下的,即便是深仇大恨也暫且放一放,百姓都說,年過不好,一年都過不好,所以請你把朱老六放了,具體有什麼過節,咱們慢慢說。」
白金祿見她咄咄逼人,打趣她︰「當了大當家,果然不一樣了。」
善寶迎著他灼灼的目光︰「本也不會吵架,還不是被你逼的。」
白金祿仍舊堆著一臉的熱情︰「那好,咱就說事,我的教頭劉春射中了一只兔子,他朱老六憑什麼搶奪。」
善寶簡直想罵人了,來之前還以為是朱老六把劉春給打傷,或是觸犯了漁幫的某些規矩,不料竟然是為了爭奪一只兔子,她眼底漸漸升起了漠漠寒意,語意含著譏諷︰「一只兔子你就扣人,你不覺得有點小題大做麼。」
白金祿為她拉開了桌子前的椅子,示意她坐,然後道︰「是朱老六仗勢欺人。」
善寶不坐,一旋大氅,頗有些凌厲︰「你的意思,朱老六仗著參幫來欺負你漁幫的人?」
白金祿笑而不語,完全沒料到善寶同他吵得如此凶。
他默認,善寶道︰「一只兔子你就說朱老六仗勢欺人,那麼你在我出嫁前一晚貿然闖到客院,邀我去臘梅嶺,是不是仗勢欺人呢?」
白金祿一怔,意外到讓他震驚。
事後善寶也覺得自己這樣出賣白金祿實有不妥,都是情急下的口不擇言,這或許是她此生追悔莫及的事之一。
事後白金祿也曾問善寶,我在你心里一文不值麼?無論是闖客院還是扣朱老六,我只是想見見你而已。
事後祖公略也說善寶,揭短,其實是處理問題最笨的手法。
眼下的善寶顧不了太多,或許是被參幫大當家這個名頭架得太高,今個若是救不出朱老六,她實在怕祖家那些人及至整個參幫瞧不起她。
她看見白金祿笑了笑,笑得讓人玩味,然後回頭喊劉春︰「放人,送客。」
放人,是放朱老六。送客,是送善寶和祖公略。
善寶知道,自己已經完完全全的把白金祿得罪,倘或他以前是喜歡自己,只怕以後就是恨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