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漫漫,看罷了戲回來吃了碗羹湯,喬姨娘便洗漱睡下,一覺醒來也才二更,耐不住夜長日短,耐不住內心的寂寥,怎奈看戲傷情看書傷心枯坐又傷神,喊了瑣兒過來問︰「那個柳燕臣,會不會出岔子?」
瑣兒正于羅漢床上縫衣裳,今晚不是她值夜,一直沒睡是等著去善寶房里捉奸,听喬姨娘有些擔心,她抓起身邊那條柳燕臣的中褲揚了揚︰「夫人且安心罷,和善小娘私通,頂多丟人現眼,侵犯夫人你,可是要吃官司的,兩害相權,他不傻。」
是了,等午夜時分突然襲擊去捉奸,抓住柳燕臣與善寶的丑行,畢竟善寶是祖家大當家,沒誰能把她治罪,也只是丟丟她的人而已,柳燕臣,落了個罵名,也好過去衙門。
這樣一番思謀,喬姨娘安心了,從來沒覺這夜長的像永遠不會天亮似的,午夜時分似乎也遙遙無期,心里急躁,索性下了炕,一會子寫字一會子作畫,好歹捱過多余的時光,耳听銅漏滴答,子夜來臨,她將手中的筆啪嗒丟在桌子上,濺得上好的一張熟宣墨汁點點,她手一揮,仿佛才吃了養神湯般,精神百倍道︰「走,捉奸去!」
興沖沖來到抱廈,窗戶處烏漆墨黑,里面的人安睡的樣子,喬姨娘側頭看看瑣兒,朝抱廈門口努努嘴。
瑣兒會意,提著紗燈跑到抱廈門口,咚咚咚!用力的敲門,並高呼︰「大當家的開門啊,我家夫人突然病重,請大當家的給看看。」
喊了半晌,里面方亮起了燈火,窗戶上人影憧憧,非常慌亂的樣子,準備裝病的喬姨娘得意的一笑。
瑣兒繼續大呼小叫,耳房的門先開了,出來了錦瑟,揉著眼楮問瑣兒︰「三更半夜的,姐姐這是作何呢?」
瑣兒回頭指著喬姨娘︰「我家夫人突然病重,正因為三更半夜找郎中不便,想請大當家的給看看。」
喬姨娘那廂就捧著心蹙著眉,伴著哎呀哎呀的痛苦申吟。
錦瑟為難道︰「這時辰……」
她神態一出,喬姨娘竊以為自己精心籌謀的計劃得逞,本是裝病呢,此時也顧不了太多,推開瑣兒自己咚咚的敲門,往日沉靜安寧的模樣蕩然無存。
敲到手痛,門,終于從里面拉開,善寶一襲秋香色的寢衣立于門檻內,發絲不亂,眼楮錚亮,不像是剛從被窩里被催起來的樣子,冷眼看了看喬姨娘,輕笑︰「你這病倒也稀罕,整個人生龍活虎似的。」
喬姨娘方醒悟自己失態,趕緊按住心口,身子也癱軟下來,聲音更是變得嘶啞︰「方才著急,拼勁了全力了。」
善寶抓過她的手腕扣住脈搏,須臾道︰「你脈象是有些亂,但不是病,而是心急火燎所致,你到底急什麼呢?」
喬姨娘試圖看到里面,門口被善寶擋著,她看不到太多也進不去,于是道︰「妾身是有病,這里又痛得不行了,麻煩大當家讓我進去稍微躺一會子。」
善寶仍舊不躲開︰「我這里距你的住處不甚遠,讓錦瑟送你回去罷。」
她越不讓進,喬姨娘越懷疑,突然大聲咳嗽起來,這是跟柳燕臣定好的,她一咳嗽,柳燕臣就從房里走出來,于是捉奸成功,只是她咳了半天里面毫無動靜,再瞧善寶,含著幾分耐人尋味的笑,兀然站著動也不動,她正狐疑到底發生了什麼,畢竟這個善小娘詭計多端,卻听身後有人喊︰「大當家的,柳公子丟了物事,我要逐個地方搜。」
喬姨娘回頭看,見是護院教頭朱英豪,再看旁邊,她就驚出一身冷汗,朱英豪旁邊立著的正是柳燕臣。
此時善寶推開她走了出來,問柳燕臣︰「三更半夜的,公子丟了什麼呢?」
柳燕臣迅速掃了眼喬姨娘,仍舊免不了的一絲惶恐,垂頭道︰「我的,中褲。」
喬姨娘心就一顫,感覺不妙,卻一時也不知發生了什麼。
善寶肅然道︰「柳公子說笑,我祖家富甲一方,即便是個丫頭,也穿綾羅綢緞,誰會偷你條褲子。」
錦瑟道︰「小姐,奴婢倒覺著柳公子的話可信,你忘了咱們濟南家里的鄰居孔老三的兒子,不是曾經偷過表小姐的帕子麼,還說是暗戀表小姐,偷了帕子一解相思之苦。」
如此一說,喬姨娘驟然明白柳燕臣差不多傾覆在狡詐的善寶手中,李青昭那樣的女子也有人暗戀,分明是謊言。
善寶卻是恍然大悟的神情︰「你這樣說我倒想起了,可這是祖家,不是濟南,難不成誰對柳公子暗戀,偷了褲子一解相思。」
喬姨娘此時是真的快癱軟了,沒病也仿若病重,即便身側的瑣兒提著的緋色紗燈粉女敕女敕的光覆蓋在她臉上,她的臉仍舊慘白如同被風霜掃過,一瞬間身子也冰涼如臨冰窟。
錦瑟仍在推波助瀾︰「小姐您是不知道,柳公子一來,整個雷公鎮仰慕他的女子多著呢,祖家大院怎知就沒有此道中人呢。」
此話卻也不假,但喬姨娘從一開始賞柳燕臣百兩銀子,就並非是因為傾慕他,而是籌謀要害善寶而已。
善寶假意叱責錦瑟︰「胡說,祖家絕對沒有此人。」
朱英豪自從做了祖家的護院教頭,英雄用了用武之地,勤勤懇懇,晚上他大本不必來上值的,卻十天有八九天同護院一起各處巡視,怎奈一直沒發生什麼事讓他得以一展身手,今個听聞柳燕臣丟了褲子,他便磨刀霍霍準備大干一番,不枉自己拿祖家那麼多的月錢,于是著急道︰「有沒有這樣的人,一搜便知,這是在下作為護院教頭的職責,請大當家的準許。」
善寶故作沉吟,半晌道︰「也好,如果不搜搜看,怎麼能證明我祖家人清白呢,我作為大當家,當以身作則,那就從我這里搜起。」
朱英豪帶著一干護院就進了抱廈。
喬姨娘得空忙給瑣兒遞個眼色。
瑣兒想溜,被錦瑟堵住︰「姐姐同我一起做個見證,看大當家的屋里有沒有柳公子的中褲。」
瑣兒訕訕而笑︰「不必了,大當家怎麼會做出那等事呢。」
錦瑟使勁抓住她︰「會不會一看便知,請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