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分,猛子來了,同時帶來了琉璃。
善寶一愣,不自覺的瞟去錦瑟,她倒是如常的神態,誰知那心里是不是翻江倒海呢。
所謂進門就是客,更何況善寶還是很喜歡琉璃的,問他們兩個說是並無吃飯,遂讓丫頭添了兩副碗筷,請他們過來坐下。
琉璃固執的站著不肯坐,雖然離開祖家,她仍舊當自己是丫頭。
善寶親自去把她拉到自己身邊,將筷子塞到她手里,語重心長的道︰「你是公略親近的人,也便是我親近的人。」
琉璃听了,眨巴下眼楮,突然跪在善寶面前的青磚地上,善寶一驚,琉璃仰頭看著她道︰「我自從進了祖家便服侍皇上的,如今皇上人在京城,身邊的太監宮女多著呢就用不到我了,那奴婢從今天開始服侍娘娘您。」
猛子將她帶來時可沒說這個,帶她來的目的是想讓善寶給出謀劃策,琉璃是個姑娘家,客棧來來往往的行旅者多為男人,且魚龍混雜,實在不便,琉璃靈機一動想做善寶的婢女,猛子覺著倒也不失為一個安身的好法子。
善寶方才听猛子簡單敘說了琉璃在祖家的遭遇,如今她走投無路,自己焉能坐視不理,于是欣然應允。
善喜與赫氏,向來對女兒是百依百順的,反正家里買了這麼些丫頭不差琉璃一個。
唯有錦瑟,自始至終都不發一言,悶頭吃著飯。
猛子曉得她不開心,吃過晚飯,瞅錦瑟幫著丫頭們往外拾掇碗盤的時候,猛子追了出去,于廊上截住錦瑟,賠笑道︰「我來幫你。」
錦瑟一甩手,躲開他。
猛子東張西望,見四下無人,抓住她的手臂道︰「琉璃實在太可憐了,我本來是想把她安頓在客棧的,可是客棧那麼亂,我免不了常常過去看看,那時你又說我老是往她身邊跑。」
錦瑟嘟著嘴,陰陽怪氣道︰「這下好了,放在眼皮底下,你可以成天價看見她了。」
猛子嘿嘿一笑︰「我又不住在這里。」
錦瑟斜眼看了他一下︰「皇上都離開祖家了,你還留在祖家作何呢,橫豎你又想保護姐姐她,你不來善家你怎麼保護。」
猛子一拍腦袋︰「是這麼回事,說起來還是你聰明。」
錦瑟也不看他,仍舊賭氣︰「少哄我。」
猛子湊近了些討好的笑著,笑得一雙小眼楮眯成一條縫,憨態可掬的樣子也沒能把錦瑟逗樂,錦瑟倒不是埋怨猛子關心琉璃,而是怕猛子最後甩不掉琉璃這個麻煩,她與善寶是一樣的心思,不想二女侍一夫。
猛子拙嘴笨舌,錦瑟一頓唇槍舌劍幾次讓他啞口無言,既然哄也哄不好,又想著要對善寶稟報白鳳山的事,是以匆匆回了房內,房里只有善寶一個,他便愁眉不展的向善寶說起錦瑟對琉璃的到來很是不高興,希望善寶幫著勸勸。
善寶點頭︰「放心罷,我會說她的,她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不會為難琉璃。」
猛子長揖謝過,對于錦瑟和琉璃,仿佛左手和右手,哪個他都不能舍棄,當然對錦瑟是傾心對琉璃是親情,善寶答應幫著勸說錦瑟他沒什麼不放心的,于是書歸正傳,向善寶說起這番上山跟蹤白鳳山的發現︰「白老爺子經常往一處山坳里跑,我跟了幾次,那老爺子比狐狸還警覺,我無法靠近。」
善寶沉思狀,忽而問︰「你見他去時手中可有拿著什麼?或是他返回時手中拿著什麼?我是這麼想的,這時節放山還早,他不會是去挖參,也不會是去采藥,他無端來來回回的往一處跑,除非是去看個人。」
猛子驚呼︰「是太後!」
太後,白素心是也。
善寶摩挲著手中的帕子,蹙眉凝思︰「我也不能確定,你說這時節不能挖參不能采藥,他作何老往一個地方跑呢?」
猛子像發現了極大秘密似的激動︰「我想辦法過去看看,老爺子晚上總是要睡覺的。」
善寶搖頭︰「那老爺子非等閑之輩,需要把他引開,然後你才能進去山坳。」
猛子面有難色︰「該怎麼把他引開呢?」
白鳳山實乃老江湖,與他較量必須有十足的把握,否則只能換來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下場,善寶特別怕打草驚蛇之後,他有所防範,那樣自己就更被動了。
想了想,舉凡是人,總有軟肋的,白鳳山的軟肋在哪呢?
祖公略!
善寶茅塞頓開,白鳳山最在乎的無非是祖公略,若白素心已經不在人世,這可是他唯一的親人,更何況祖公略是他的親外孫子,就像父母在意自己月復中的孩兒一般,以祖公略把白鳳山引開便容易了,善寶思謀後,對猛子道︰「這樣,你大大方方找到他,就說我請他下山一趟,是有關公略的事,或者你直接說我有了公略的骨肉,而公略如今杳無消息,請他幫拿個主意。」
猛子應了聲是︰「我明天就上山去,解決完這一樁,之後我親自去趟京城,您家老爺子派去的人這都多久了還沒回來,我怕是凶多吉少。」
猛子一言,善寶突然心驚肉跳,父親派去京城的人縱使辦事不利拖延時間,也該回來了,恐他在路上遇到了麻煩,贊成猛子的想法,由他親自去京城方能萬無一失。
事情就這樣定下,次日猛子上山果然把白老爺子請了下來,趁善寶陪著白鳳山說話的時候,猛子重新返回山上,迅速趕到那個山坳,此時節草木開始萌發,到處都是清新的春日氣息,松柏雖然是常綠之木,但春日與冬日亦是不同的,苦寒時節的松柏綠的不透徹不濃郁,而此時卻青翠欲滴。
猛子無心觀賞春日盛景,謹慎的穿過了一片白樺林又穿過了一片紅松林,最後眼前是一處開闊地,單等望見那一間低矮的茅舍,他激動得心快要蹦出胸膛,果然給善寶猜中,白老爺子來來往往是探望某個人。
他躡手躡腳的靠了過去,距離茅舍幾丈開外處忽然發現茅舍的門悠然而開,緩緩走出一個人來,距離太遠看不清容貌,見對方披散著頭發,那頭發雪白雪白的,在日光的映射下泛著亮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