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林芝已然安安靜靜發為井老太太備好了洗臉水,侍候著井老太太洗好了手臉。
又端上熱乎乎的羊肉蘿卜粉條湯和香噴噴的花卷。
井老太太沒有見過花卷,這東西還是阿忠嫂在井小田的示範之下新學會的呢,她也沒好意思問。
抓過來,咬了一口,感覺很是松軟,透著豆油的香氣,還微微地帶點咸滋味,吃起來很香。
經過一上午的奔波,品嘗了諸多的白眼與嫌棄,井老太太現在也沒有底氣再繃著裝矜持了,生活走到哪步說哪步!
她于是放下包袱,大口吃起了花卷,端起碗來喝湯,連桌子上那盤咸黃瓜和蒜茄子也沒放過。
林芝一直侍候著井老太太吃完,才小心地坐了下來,匆匆的吃了幾口。
好好的一頓飯,她卻沒有吃好。
不過,林芝擔心的倒是這頓飯井小田也沒有吃好,不知道,私底下她會不會再墊補一口。
井老太太吃得倒是蠻舒服的,加上屋子里暖意融融,此時,倦意襲來,她便老實不客氣地倒在林芝的平時睡著的暖炕上,踏踏實實地睡著了,比在自己家還自在。
井小田氣得在院子里直轉悠,她和井老太太,完全就是氣場不合。
只要有井老太太在身邊,她就有一種芒刺在背的感覺,無論怎麼努力也無法心平氣靜。
小時候那些個被井老太太肆意施虐的場面,居然清晰地留在了記憶中,餓肚子、被拐杖敲打腳踝,銀簪扎手,可憐那個早夭的小井小田,靈魂都飄散了,疼痛還留在身體里。
一想起那些個場面,手啊,腳啊,胃啊,都還顫顫地疼痛著。
終于,井小田下定了決心,她悄悄地叫出了林芝,娘倆個小聲地嘀咕起來。
「娘,我看著老太太這次是來者不善啊,看樣子,還打算長住呢。」井小田滿臉愁容地開口道。
「田兒,她畢竟是你的女乃女乃,家里也不缺她這一口飯,住就住下好了。」林芝慢悠悠地說道,滿臉的泰然自若。
「娘,你怎麼這麼想啊,人與人相處,求的不是一個安然快樂嗎?可是,她在這院子里一呆,我就想離開家了。當初在她身邊的那些個日子,總是會盤旋在腦子里,讓人心生恨意,可是我不想這樣。」井小田有些急躁地說道。
林芝一听這放,微微嘆了口氣,很是自責地說道︰「這都怪娘啊,當初沒能討得你女乃女乃的歡心,連累了你。」
「娘,你快不要這麼說,井老太太針對的並不是你這個人,而是井福順的正妻,她一心要做的,只不過是要把楊家美扶正,所以才會百般刁難你,這和你的為人處事,一點關系都沒有。所以你不要總是責備自己。」
井小田一見林芝傷心了,趕緊安慰道。
林芝听她這麼一說,眼楮不由一亮,頗為欣賞地看著井小田道︰「田兒這話,听起來倒是有些新鮮,我心里好受多了。」
井小田一見林芝高興,趕緊拉住她的袖子,撒起嬌來,拖長了聲音,叫道︰「娘。」
林芝一見便知,井小田有事要求自己,故意擺出一副嫌棄的樣子,皺著眉頭道︰「又怎麼了。」
「唉呀娘,我們讓井老太太回她自己家吧。她賴在這不就是想得些好處回去嗎?你去探探她的口風,看看拿出多少,她才肯回呢?」井小田說著嫌棄地瞟了一眼井老太太睡覺的屋子,恨不能讓她立刻離開。
「這次拿錢打發她走了,然後呢?」林芝的臉罕有的嚴肅,她的目光里滿是憂慮。
「嗯?」井小田听林芝這麼一說,身形都微微地閃了一下。
是啊,她想的太簡單了,這次拿錢打發她走了,下次呢?
井家是個填不滿的瞎坑啊!
「娘,你覺得我們不能用錢打發她,那該怎麼辦啊?」井小田急了。
「涼拌啊!」林芝故意開起了玩笑。
「娘,你真的一點兒者不著急啊!」井小田可沒心思打趣逗樂。
「田兒,這還真是一個磨人性子的事兒,著急也沒用啊!我們總不能拖著老太太把她扔出門外啊!這種時候,人們早就忘了我們娘倆個兒當初在井家所受的欺負了,他們只會說,我們為富不仁,欺負老人,不盡孝道,我們會被這些唾沫淹死的。」
說這些話的時候,林芝的表情顯得很是沉重。
「那我們就這麼忍著,委屈自己!」井小田不服。
「那怕什麼啊,家里這麼大,就留老太太住下,吃穿用度,一律好好地供著,我們也損失不了什麼。」
「但是,絕對不能讓她看到錢!不能讓她進到西院,你吩咐那幾個小子把西院的東西都看好了。」
「平時只讓李威跟著阿忠去干地里的活就行了,把趙丹和李勇留在家里,馬上要交貨了,現在可不能出什麼意外!」
井小田听著林芝的安排,心時忽然就清靜安穩下來,感覺林芝此時就像是一個運籌帷幄的大將軍。
這還是從前那個逆來順受一聲不響獨自飲泣的林芝嗎?
這分明就是傳說中那種韜光養晦不動聲色的笑面虎啊!
像是看透了井小田的心事一般,林芝忽然笑了,憐惜地模了模井小田的腦袋道︰「傻孩子,保護自己,是人安身立命的根本啊。娘就是因為從前太過天真,不懂得保護自己,才讓你受了那麼多罪的,以後都不會了!」
「好,我相信娘!」井小田內心忽然有莫名的感動,重重地點了點頭,也相信林芝有這樣的能力。
這個時候,屋子里忽然傳出井老太太的咳嗽聲,聲音大得有些夸張,顯然是在通過這種方式刷存在感。
井小田瞟了一眼那個屋子,對林芝說道︰「娘,你一會兒讓阿忠娘娘給我打掃一間屋子,燒暖了,把我的行李抱過去,好嗎?我去西院了。」
「嗯,去吧,以後做人做事,都要沉住氣,事緩則圓,千萬不能急躁,不能意氣用事啊。」林芝語重心長地叮囑道。
她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井小田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西院完全看不到,這才轉身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