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小田轉念一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也沒什麼好怕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管它呢,現在怕也沒用。更何況世事難料,塞翁失馬蔫知非福呢?
想至此,井小田反而坦然起來,當即說道︰「海蘭姐,你先在這里點貨,我去和我娘說一聲。」
說完大步走到東院,把手里的散碎銀兩全部拿了出來,給阿忠夫婦一人一兩,又給李威兄弟一人一兩。
然後又拿了一兩出來,放在李勇的手上道︰「你和趙丹關系最好,這錢你替他拿著,看見他的時候給他。這些錢,是我預支給你們的工錢,這些天沒什麼活,你和李威先回家歇上幾天,等我回來,再請你們過來。」
李勇還想著要說點什麼,海蘭已經跟了過來,催道︰「事情還沒處理完嗎,我們還要趕路呢。我想,你一定不希望連累你的家人和朋友的,對嗎?」。
這話里話外濃厚的威脅意味,井小田豈能听不出來?
林芝此時也察覺情況不對,趕緊上前一步,擋在井小田的身前,懇求地望著海蘭說道︰「海蘭姑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這個家我說了算,有什麼事找我就好,井姐她還是個孩子,能知道些什麼?」
海蘭一句話也沒說,只是粗暴地將林芝拉開,看著井小田道︰「是不是打算讓我綁你走?」
井小田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心中咬牙切齒地罵道︰「什麼玩意兒,翻臉不認人的東西,也不知到底是誰家的狗,听了主子的話,就跑到這來亂吠。」
臉上卻極力保持著平靜,看著林芝說道︰「娘,你放心,我沒事的!你好好地在家,把錦雞孵出來,到時我就回來了。」
轉頭又看著阿忠嫂道︰「阿忠娘娘,我娘就托付給你了,麻煩你好好照顧她。」
說罷,將手里的散銀子一把塞到林芝的手里,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邊走邊大聲喊道︰「娘,你要多保重,不要擔心,我一定會回來的!」
林芝的淚早就淌了下來,她拼命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她不想讓井小田听見她的哭聲。
「這真是禍從天降啊,蹲在家里什麼也沒做,居然也無法安生,這日子還讓不讓人過了。」阿忠嫂眼看著井小田被海蘭帶走了,卻一點辦法也沒有,終于忍不住,放聲哭了起來。
「阿忠嫂,別哭了!淚水改變不了任何事情,趕緊到孵化室去看看,井姐說過,錦雞孵出來的時候,她就回來了,我們一定要把那些錦雞孵出來的,你知道嗎?」。
林芝抹了抹臉上的淚水,眼里露出堅毅之色,她要好好地活著,等田兒回來,若是田兒真有個三長兩短的,她也拋下這條命不要便是了。
還沒弄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便胡思亂想妄自揣測自我折磨,那樣的傻事,她不想再做了。
想到這里,林芝理了理頭發,看著李威李勇兄弟倆說道︰「你們哥倆先回家去歇上幾天吧,陪陪父母,幫家里干些活。等井姐回來,再去請你們過來,好嗎?」。
李威李勇雖然也模不著頭腦,但也知道井小田似乎是出事了,林芝現在不希望他們留在這里,于是,懂事地點點頭,默默地收拾好東西,把西院又仔細檢查了一遍,這才告辭回了李家莊。一路上也是悶悶不樂。
實際上,林芝此時已做了最壞打算,剛剛她看到井姐給李家兄弟發工錢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井姐的意思,她有意讓李家兄弟離開,萬一家里出了什麼事,不能連累了他們。
林家老宅突然安靜了,東西兩個院子似乎一下子變得荒涼起來,空空蕩蕩的。
但是大林莊,卻突然躁動了,田間地頭茶余飯後,喜形于色的人們或竊竊私語、或奔走相告,一天不到,整個莊子的人們都知道︰林家老宅出事了,井小田被一伙身份不明的人帶走了!
本就對他們家充滿羨慕嫉妒恨的人們,此時,頓覺酸爽︰「還是普普通通、安安穩穩的日子好啊,老婆孩子熱炕頭,多舒服,多滋潤。沒事瞎折騰什麼啊,都不知道錢是給誰掙的呢。」
「對啊,她賺的那些個錢呢?沒看人被人搶走啊,估計還在吧,這時候誰要是娶了林芝,那可是能發筆小財呢,房子,銀子,田地還有半老徐娘,都可以一並收入囊中啊!」
有人嘻笑著拿林家的困境開起了玩笑。
好像林家遭了難,倒比他們自己發財更讓人高興似的,每個人都對這件事津津樂道。
這當中,就有個人動起了歪腦筋,不安分地打起了林芝的主意。
此人就是村里的光棍無賴孫禿子,他獐頭鼠目,毛發稀疏,一口黃牙,衣服袖口領口上滿是黑膩的油泥,烏沉沉泛著油光,看起來令人作嘔。
前些日子,井老太太到林家老宅來鬧的時候,孫禿子恰好遠遠地看到了出門扶老太太的林芝,見她豐潤清雅,超凡月兌俗,頓覺垂涎欲滴,竟開始魂牽夢縈,日思夜想,無法相忘。
無奈,當時林家老宅人多勢眾,他根本無從下手,因此只能不時窺視,過過眼癮罷了。
如今,見林家老宅勢衰,他便蠢蠢欲動。
暗道︰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得手,我便可以狠撈一筆,說不定還可以娶了林家那個小娘子,後半輩子衣食無憂;若失手,也不過落個笑柄罷了,我這大半輩子,本就是個笑柄,還在乎再多一個嗎?再不濟,我還可以一走了之呢,反正到哪都是流浪,走與留也並沒什麼分別。
主意已定,這孫禿子就開始留心觀察阿忠和阿忠嫂的出入規律。
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有心對無心,總是讓人防不勝防。
孫禿子暗中觀察了幾天,很快就抓住了林家老宅這幾個人的生活規律,通常情況下,阿忠和阿忠嫂,上午都到地里干活,中午回家後,下午便留在院子里不出來了。
這一天,孫禿子又早早藏在林家老宅對面的一片榆樹林里,探頭探腦地觀看著林家的動靜,還時不時地擼幾串剛剛冒出來的榆錢,塞進嘴里,以安撫內心焦躁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