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潤成此刻也顧不得多想了,趕緊跟著劉大娘就去了紅娘鋪,手下的衙役們也跟著一同前往。
等到張潤成趕到時,圍觀的群眾連忙讓出一條路來,張潤成直沖進去,果然看到自己的胞弟七竅流血,嘴唇都已經發紫,正直挺挺的躺在廚房門前的地上。
「弟弟啊!」一聲撕心裂肺的吶喊,讓所有人都為之一驚。張潤成自幼與胞弟感情深厚,卻沒想到胞弟竟會命喪于此,追其根源,卻是自己親手派人下毒,枉害了親弟弟的性命。
在弟弟的尸體旁,張潤成很是傷心了一會兒,眾人也紛紛說些「大人節哀順變」「人死不能復生」之類的毫無意義的廢話。
忽然,張潤成想起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紅娘鋪的人都去哪兒了?
眼下自己還不能只顧著傷心,應該趕緊想辦法查清事情真相。想到此處,張潤成連忙擦了擦淚,起身詢問道︰「你們有誰可曾看見紅娘鋪的人?」
圍觀群眾面面相覷,都只說不知道,恰在此時,一個老頭子一拍腦門,恍然道︰「我恍惚看見他們了。」
張潤成連忙走近那老頭,語氣急促道︰「他們那些人,現在何處?」
許是張潤成氣勢太有震懾力,老頭後退了兩步,才道︰「我是打更人,打了五更,天就蒙蒙亮了,我正說交差回家,在街口可巧看見紅娘鋪開了門,我還想著,這紅娘鋪這麼早開門干什麼,接著就見幾個人跨著包袱出來,好像是要出遠門的樣子,一徑往城門口去了。」
張潤成氣的失了理智,大聲吼道︰「來人,趕緊去把紅娘鋪那一伙子罪犯給我抓回來。」
一個還算有些臉面的衙役頭子壯著膽子上前道︰「大人息怒,那些罪犯早早出了城門,也不知去往何處,現在天近中午,只怕那些罪犯早出去了幾十里地,我們去哪里抓人?」
人群中也開始嘰嘰喳喳的討論起來,更有人提出質疑,認為紅娘鋪的人無緣無故怎會離開,就算是離開,為什麼會在水缸中放入毒藥,而且紅娘鋪既然沒了人,又怎麼會無端起火?
種種疑團困擾著圍觀群眾,加上都是市井之人,最是喜歡討論這些下毒死人之類的奇聞異事,一時間眾說紛紜,吵吵嚷嚷,竟是渾然忘卻張潤成胞弟的尸體還橫在他們面前。
張潤成本就又是傷心又是生氣又是憤怒,結果還有一群男女老少在他耳邊絮絮叨叨,甚至還有腦洞大開者已經開始編撰事情的來龍去脈。張潤成听的頭疼,怒喝道︰「都給本官閉嘴,本官胞弟已死,你們還在這里嘰嘰喳喳,成何體統,都給本官回去。這件事情,本官自會調查清楚,若是讓我听到市坊有人胡編亂造,傳播流言,我即刻打入大牢,听清楚了嗎?」。
此言一出,圍觀群眾哪個都不想自找麻煩,趕緊紛紛撤退。衙役頭子還算有眼色,連忙讓人找來一輛推車,命幾個衙役將張潤成胞弟的尸體抬上推車,推了回去。
因著張潤成胞弟還未娶妻,輩分也小,所以只請了一些同門本戶的族人,草草舉辦了喪禮,饒是如此,張潤成作為親哥哥,方方面面總要打點周到,一時也顧不上其他,等到喪禮徹底辦完,胞弟入土為安的時候,五天已經過去了。
好在張潤成早有謀算,他擔心白素錦會日夜兼程趕往京城告狀,在事發當日,就派了心月復侍從快馬加鞭趕往京城。他在京城時,偶然得知刑部侍郎雖外表正氣,內里卻是貪財,故而花大價錢賄賂了刑部侍郎,加上又偷偷模模的請刑部侍郎喝了幾場花酒,也算有些交情,他提前做了這些鋪墊,就是指望自己有一天落難時,刑部侍郎能救助自己。
此刻,他想著,心月復侍從大概已經到了侍郎府,只要侍郎接了銀子,那麼事情基本就算成了。思及至此,張潤成忍不住笑了幾聲,哈哈,你們就算逃出了蘇州,進了京城,只怕也不會想到,我張某人在京城也有人脈吧。只要你們敢踏進刑部大門,你們就等著被扣上刁民誣告的罪名吧!
京門客棧。
「夫人,這一路奔波,我們可算到了京城,接下來,我們該如何做?」紫鵑問道。
白素錦卻是一臉愁色,轉頭看向李妙秋,輕聲道︰「我們說什麼,做什麼都不作數,最關鍵的,還是你啊,妙秋,你打算怎麼做?」
李妙秋緩了這幾天,更加堅定了信念,一臉正色道︰「唯今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上告,我已經想清楚了,一會兒吃過飯,我們就商議定下負心漢所犯罪行,然後請狀師寫狀子,明日一早,我便去刑部門前,擊鼓鳴冤。」
另一間客房里,李全很是疑惑地問道︰「爺,您說您一路顛簸,陪著白夫人李姑娘來京城告狀做什麼,以您的權勢,只需要給刑部尚書帶個話,刑部尚書自然會加倍重視,相信那個姓張的也會受到重罰,您既然有心幫助李姑娘,為什麼舍近求遠,非要她自己上告呢?」
郭逸風一臉莊重的神色,淡淡道︰「你說的對,只是我在想,我踫上了這樣的事,可以幫得上忙,但天底下,像此類的案子只怕不在少數,我總不能樁樁件件都能踫巧趕上,所以想來想去,還是讓李姑娘自己出頭吧,我相信,刑部尚書自會給她一個公道。」
李全還是有些不放心,繼續道︰「就算刑部尚書公正廉明,萬一刑部其他官員徇私枉法,擾亂視听呢,刑部尚書到底不是聖人,一旦偏听誤信,以致李姑娘不能討回公道,又該如何?」
郭逸風神色更加鄭重,語氣中透著一絲堅定,「你說的我也想到了,所以我才會讓李姑娘在不依靠任何權貴的情況下,以一個民女的身份上告,這樣才能真正看出刑部的官員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奉公守法。倘若刑部那些人不能為民做主,甚至維護姓張的混蛋,那他們的下場,只會和姓張的一樣。」
李全點了點頭,似是自言自語道︰「李姑娘到底能不能成功伸冤,明日就可見分曉了。」
刑部侍郎府。
周侍郎瞅了一眼張潤成心月復雙手奉上的銀票,不動聲色的伸手接了過去,揣在袖中。語氣平平道︰「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回去告訴你家老爺,讓他盡管放心,一個小小的教坊歌伎,就算告到刑部,在我的地盤上,她的所有呈堂證供,也只會是假造偽證,所有的證人,也只是她用錢收買的。她犯下誣告之罪,依照例律,必會打入大牢,一輩子翻不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