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昭雲便去了朝陽宮拜見皇後,心下忐忑。不知昨晚皇後讓夢湘姑姑特特來告知,自己今天一早務必來朝陽宮一趟,皇後有話要與自己說,到底會說些什麼?
及至進了內殿,卻見皇後端坐于漆紅梨花木桌前,手持一支狼毫毛筆,正在伏案寫些什麼,桌子一角的宣紙都被裁剪的整齊四方,倒像是一本書的樣子。
見皇後停筆望向自己,昭雲盈盈一拜,恭謹道︰「嬪妾參見皇後,皇後千歲吉祥。」
皇後只是慈眉善目的笑道︰「起來吧。」昭雲站起身來,輕聲問道︰「方才嬪妾見皇後娘娘在專注的寫些什麼,又見宣紙整齊有致,心下疑惑,皇後娘娘是要撰寫一卷書嗎?」。
皇後看向昭雲,眼含笑意,盈盈笑道︰「夏婕妤倒是觀察細致入微,不錯,本宮正打算寫一本《賢烈女傳》,本宮深慕長孫皇後之德,長ˋ孫皇後曾親手編纂《女則》十卷,這部書是采集古代女子卓著的事跡總合而成,因著是長孫皇後平日翻閱以醒己用,也未曾流傳下來,本宮私心想著,不若效仿長孫皇後,編寫一本《賢烈女傳》,一是供自己日常翻閱,二是多多請人傳抄此書,廣布天下,讓天下女子都能慕賢崇烈,用古代賢女來標榜自己,豈不是造福積德之事。」
昭雲溫婉笑道︰「皇後所言極是,嬪妾覺得皇後此舉甚好。」
皇後听了這話,微微一笑,又道︰「夏婕妤精通詩書,又懂歷史,不知對長孫皇後有幾分了解?」
昭雲聞言,心下想了片刻,皇後讓自己前來,先以《賢烈女傳》敲打自己,又問及長孫皇後一事,此中必有深意。思及至此,便道︰「長孫皇後是一代賢後,品性賢淑,深明大義,嬪妾很是敬佩,並且,嬪妾私心覺得,娘娘頗有長孫皇後之遺範。」
皇後淡淡笑道︰「不錯,長孫皇後確實是個品性賢淑,深明大義的賢後。長孫皇後雖然對政事很有見地,但在唐太宗問及時,也只是說了這樣一句話‘母雞司晨,終非正道,婦人預見政事,亦為不祥’,在唐太宗追問下,也只說了八個字‘居安思危,任賢納諫’。賢能如長孫皇後者,亦知後宮不可干政。本宮覺得,後宮妃嬪都應以長孫皇後之賢德自束,再者,皇上手下能臣謀士眾多,自會協助皇上處理好政事。若是後宮妃嬪以一己喜惡,在皇上面前議論朝政,那些堪稱比干的忠臣豈不岌岌可危。夏婕妤,你覺得呢?」
雖然皇後說話時滿面春風,也沒刻意指責昭雲,但在昭雲听來,卻是字字驚心。昭雲額上已有冷汗冒出,卻猶自鎮定回道︰「皇後所言不錯,後宮干政,牽動前朝,實在不是嬪妃本分,嬪妾謹記娘娘教誨。」
皇後溫婉笑道︰「夏婕妤聰慧,自然知道以後該如何去做。」說到此處,皇後話鋒一轉,淡淡道︰「方才本宮正寫到南宋烈女嚴蕊,夏婕妤既通詩書,又懂得許多賢烈女子的故事,不若以後每日過來,陪本宮合力編寫這本《賢烈女傳》如何?」
昭雲垂首輕聲回道︰「蒙娘娘厚愛,嬪妾自當全力協助娘娘。」
「六弟來了。」冰寧見六皇子慕容哲遠來到自己宮中,笑吟吟道,「哪陣風將六弟吹到我宮里來了。」
慕容哲遠豪爽笑道︰「自然是來跟姐姐要人了。」
冰寧奇道︰「這可新鮮,我這宮里都是些粗笨丫頭,六弟是看上哪一個了,想討了去?」
慕容哲遠笑道︰「不是丫頭,是個又清俊,武藝又好的侍衛。」冰寧心中一驚,忙道「誰?」慕容哲遠爽朗笑道︰「是你宮里的侍衛總管,凌御史之子凌子軒。」
冰寧沉聲道︰「若是別人,你討了去,我也沒有二話。唯獨子軒不可,我已拜他為師父,讓他教習我武藝,世上哪有徒弟將師父拱手讓給他人的道理。」
慕容哲遠繼續道︰「不過一個侍衛總管,你再找一個不就行了,我可告訴姐姐,我可是看上他了,今日非要將他搶去不可。」
冰寧急道︰「我還看上他了呢,我不許任何人跟我搶,你也不行。」
二人正在爭執,忽見子軒走了來。子軒向二人請了安,慕容哲遠忙道︰「凌總管,我听說你武藝出眾,我也正好喜歡練武,不如你收拾收拾跟了我去吧,我們也能互相切磋。」說著又瞟了冰寧一眼,邪邪笑道︰「練武嗎,本就是男人的事情,男人和男人比較才過癮,女子應當多做些針線女紅,整日舞刀弄劍的,一點女子的風情都沒有了,將來誰敢要。」
冰寧听了這話,氣憤非常,正欲爭辯,卻听子軒淡淡道︰「微臣多謝六皇子賞識,只是微臣既已是公主宮中的侍衛總管,若非公主許可,微臣斷斷不可擅自前往其他宮中任職。」冰寧听了這話,故意大聲道︰「听見沒有,我師父不跟你去。」
子軒忽然想到什麼,又道︰「微臣在羽林軍中任中郎將時,有一結拜義兄,名叫郭義山,容貌武藝和微臣不相上下,只是出身卑微,微臣斗膽,向六皇子舉薦此人,六皇子若有興趣,倒可傳令讓他過來。」
慕容哲遠听了這話,哦了一聲,眼中閃著喜悅的光芒,對子軒道︰「出身卑微也算不得什麼,只是羽林軍中竟也有和你一樣的人才,我竟不知道,不過你都說了你義兄和你不相上下,那我可要見見了。」
不多時,羽林軍都尉將郭義山帶了來,慕容羽寒見郭義山生的面目俊朗,卻又輪廓分明,心中已有幾分喜意。郭義山見了六皇子,竟也不行禮,粗聲道︰「听說六皇子找我,你找我什麼事?」
羽林軍都尉嚇得變了臉色,忙厲聲斥道︰「大膽,見了六皇子不趕緊行禮拜見,怎能如此放肆,你這是跟六皇子說話該有的語氣嗎?」。一面又滿臉堆笑的對慕容哲遠道︰「郭義山原在羽林軍中任校尉一職,說話一向直來直往,因著羽林軍中皆是習武之人,也沒太多禮法上的講究,今日驟然得見六皇子,或許是他一時緊張,還請六皇子不要怪罪。」
慕容羽寒爽朗笑道︰「無妨,習武之人嗎,難免放蕩不羈一些,就是這樣不受禮法約束才好,我身邊的那些人,整天對我拜來拜去的,有時跟他們過幾招,他們不是推辭就是禮讓,明明有十分的功力,非要藏起八分,故意落敗,還虛情假意的說些恭維之詞,讓人心煩。義山倒是性情中人,不錯,我喜歡。」
羽林軍都尉推了推郭義山,低聲道︰「還不謝恩,六皇子抬舉你,讓你在他宮中任職呢。」
郭義山聞言,只行了一個武士慣用的拱手禮,粗聲道︰「在下粗陋,六皇子既然賞識我,那我以後跟著六皇子就是,不知六皇子讓我做什麼?」
慕容哲遠略一思忖,笑道︰「義山,你當我貼身侍衛如何?」
郭義山垂首道︰「多謝六皇子。」話畢,郭義山嘴角微咧,眼中有著一絲冷意,終于等到這一天了,既然進了宮,那麼行事就更便利一些,也可早日報仇雪恨,血酬知己。
子軒欣慰笑道︰「義兄,你可該感謝我了,你一早便說想入宮任職,讓我替你留心,如今有了這樣的機遇,你能承蒙六皇子賞識,況且六皇子待武士極好,你也算得償所願了。」
郭義山臉上有一絲似有似無的嘲弄般的笑意,不過轉瞬即逝,繼而正色道︰「既入宮中,承蒙六皇子恩典,我定會誓死效命,全力護衛六皇子周全。」
慕容哲遠听了這話,滿含深意的看了郭義山一眼,嘴角浮現出一抹邪魅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