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堂里柳沁提出來上五天課休息一天的提議被通過,于是休息的這一天柳沁眾人基本就在鋪子里。
柳沁和江離小五三人不露面,都待在廂房里,其他人都在鋪子里幫忙,方諾對柳沁和江離沒意見,對小五的意見卻很大,這天終于忍不住了,拉著柳沁在邊上悄悄嘀咕上了。
「公子,小五憑啥什麼也不做,咱們還要稱他二少爺,他哪里配稱什麼二少爺。」方諾不滿的嘀咕著,「他除了整日冷著張臉,還能干什麼呀。」
這是分工不均引發的內部矛盾?柳沁眨眨眼,她相信有這樣怨言的不止方諾一個,小五雖說有些改變,但也只是柳沁覺得,方諾他們自始至終都不喜歡小五,以小五這樣的性情,能不動用武力已算得上和平相處了,完全不用想他還有進一步的親近舉動,至于方諾他們做不出也不想做出用熱臉去貼冷**的舉止。
對此柳沁早有準備,哄孩子一般拍拍方諾的肩,將一早想好的說詞說了出來,「這不是看在師傅的面子上嘛,好歹小五還是我和阿離哥哥的師兄,咱們總得照顧一下吧,阿諾你心好就別計較,反正左右不過一個虛名,也不值什麼。我知道你最近最辛苦,這是因你太能干了,小五就是想幫忙,他也什麼都做不了啊。」
方諾被柳沁這般一哄,特別是听到柳沁說他最辛苦太能干,頓時心里如同開出一朵糜荼花來,眼前都是燦爛到極致的芬芳,他眯著眼,裂著嘴,原本有些小狡猾的面相此時看著竟笑得有點傻,小腦袋點了點,「我听公子的,那我……去忙了啊。」
方諾雀躍著出了廂房,足下生風一般回了前堂,更加努力的為柳沁賣命去。
柳沁捂著嘴,偷偷的竊笑,門簾掀起再度落下,帶進一絲涼意,也將柳沁那狡黠的笑臉帶入某人的眼角。
站在窗邊狀似看向院子的小五不由裂了裂嘴。柳沁與方諾自以為小小聲的嘀咕其實一絲不露的都傳入了他的耳中,要知道他習武多年,在眼力和耳力上自勝過普通人太多,這麼小的一間小屋子,哪怕是只蚊子的嗡嗡聲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何況講話聲。
雖然柳沁話語中並沒有多少維護他之意,但小五卻感受得出柳沁的心意,那個小姑娘,時時刻刻都在意著他的感受,總是想將他拉進她的圈子里,從不讓他有孤單的感覺。
二少爺,這稱呼對他來說,原只是個稱呼而已,叫他小五或是別的都沒什麼區別,但經她之口,他竟覺得這稱呼重了那麼幾分,就仿如他離她更近了,在她的心中也佔有一席之地般。
若今生只能如此度過,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心中突然竄出這樣的念頭,將小五嚇了一跳,也頓時讓他警覺,何時自己竟松懈了下來,竟忘了那刻骨銘心的仇恨嗎?
不,不能忘,怎能忘記娘親染血的雙手拼命將自己推出的瞬間,怎能忘記爹爹慘死時不甘的怒嚎,怎能忘記從小成長的家園血流成河火光四起,怎能忘記整整燒了三天才被滂沱大雨澆滅,而自己跪在泥濘里,抹去臉上不知是雨還是淚水鄭重發下的誓言……
想到此處,小五握緊了雙拳,緊抿著唇,他的臉上眼中又恢復了那種冰冷到不容接近的冷硬。
柳沁完全不知道只是短短的一瞬,小五又將自己包裹了起來,她多日的努力在這一刻被小五棄之如蔽履。甚至小五已將她視作洪水猛獸,下定決心不再搭理她。
而此時柳沁早甩了鞋子爬到榻上,伸個懶腰躺在江離的身側,斜靠在引枕上手拿書冊的江離朝她笑了笑,目光仍然回到書頁中。
柳沁眯了眯眼,太舒服了,在榻上滾了兩圈,想起小五,忙朝窗子的方向招招手,「小五哥哥,別站著了,怪累的,來榻上歇會。」
良久沒听到回聲,也沒听到腳步的走動,柳沁抬頭一看,只見小五仍背對著她站在窗前一動不動,一股如同初見時的冷氣從他周身散發,嘛回事,柳沁揉揉眼,啥時又將這位大爺給得罪了?
算了,不管他。柳沁重倒回榻上,反正小五這忽冷忽熱的樣子她也見慣了,熱的時候少,冷的時候多,見怪不怪。
她這里還沒躺一會兒,剛剛出去的方諾又回轉了回來,一進了屋子就抱怨道︰「什麼人啊,不過是個奴僕,還當自己是大爺,瞧那不可一世的模樣,若不是念在同是柳家人的份上,誰搭理他。」
柳沁從榻上一骨碌爬起,看著忿忿不平的方諾,有些莫名其妙的眨眨眼。江離也放下書,坐正了,沉靜的目光望向方諾。
還沒等柳沁發問,跟在方諾身後的長盛解釋道︰「公子,少爺,是五老爺府上的,為著他家四爺的婚宴來鋪子訂酒。」
說到這兒也有些不屑的撇撇嘴,「也不知五老爺府上是怎麼教的,這奴僕倒比一般人家的老爺大爺譜兒還大,公子是不知道,他張口閉口他家老爺如何如何,方家如何如何,瞧那得意樣,仿佛他家老爺馬上要到皇帝身邊當差似的,還說我等小民,若不好生伺候著,小心他一句話,就關了我們的鋪子。」
柳沁這才想起,她五堂叔家好事將臨,隱隱記得親事好象就定在這月的月底,府中應已為了婚宴在忙碌,算算日子也不多了,此時再來訂酒也倉促了點,估計是听到這里酒好臨時決定的。
柳沁听得五堂叔府中奴僕如此無理,心中也暗暗惱怒,又想到五堂叔一家剛剛巴上了方家,就一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囂張嘴臉,不覺又暗暗搖頭,這樣的人家,也算是將柳家的家風都敗光了,但他們可曾知道,這樣出賣了自尊的風光又能延續多久?
長盛看了看柳沁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問道︰「公子,我們賣不賣?」
「不賣,管他是誰,咱就不賣,他能怎的。」方諾仍是忿忿的揮著手,他實在被那奴僕的話給氣著了。
看著方諾氣鼓鼓的小模樣,別說這小模樣還挺標致的,若是穿個女裝,梳個女孩的發式,應該也挺俊的吧。這麼一想不覺笑歪了嘴,心中小小的惱怒也被趕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