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奉先要審案,柳誠一點拒絕的辦法都沒有,作為通判確實有審理訴訟的權利,不過這方奉先比較滑頭,平日不會攬事上身,今天看來是故意的了。
也許他早就等著這一回。
公堂里很快布置妥當,方奉先高座上首,下面兩排衙役,書寫案卷的書辦也準備好,就听得一聲「提案犯」,門口圍觀的眾人都伸長脖子往牢獄的方向望去。
不多時,瓊漿的掌櫃、廚娘和伙計等十幾人一起被帶到了公堂里。
「大膽案犯,還不從實招來。」
驚堂木一拍,將門口圍觀的人驚了一跳。可瓊漿的掌櫃卻毫無懼色,直直的跪在地上說道︰「大人,草民不知所犯何罪?」
「還敢狡辯,你家酒肆毒死食客,人證物證俱全,還有何話說?」
「大人,草民既是做酒肆買賣,開門迎八方賓客,自然是希望生意興隆,和氣生財,如何會做出毒死食客這種自尋死路之事,這種損人不利已的事相信在座諸位也不會干的吧。」
圍觀眾人听了,竟有不少人在心里暗暗點頭,這事確實說不過去啊,哪有人會在自己的鋪子里這麼明目張膽下毒,圖什麼呢?
「再說了,草民與那魏三往日無仇近日無冤,為何要毒他,即使有私怨,草民也可以悄悄將毒下到他家里,為何要下到自己鋪子里?還有,當日一起吃酒的食客。為何都沒事?」
大家一听,更是覺得這掌櫃的說得有理。
方奉先眉頭一皺,這掌櫃的倒是狡猾。若不是有這麼些漏洞,早就將你繩之以法了。
「休得狡辯,鹵水中的毒又作何解釋?」
就見那掌櫃不慌不忙的回道︰「相信大人也知道草民的鋪子開張不過兩月,卻生意紅火,客人贊不絕口,草民也一向與人為善,不曾與人結仇。可為何攤上這等禍事,這幾天草民細想了想,定是有人眼紅鋪子的生意。做下此等栽贓嫁禍之事,請大人明斷,還草民一個清白。」
方奉先眼眯了眯,「你說有人栽贓嫁禍。那麼此人是誰?」
「草民不知。還請大人明查。」
「一派胡言,看來不用大刑,你是不招了,來人,大刑伺候。」
有衙差上前,將掌櫃的按倒在地,揮捧欲打。
「慢,大人。案子還未審清,就用大刑。恐怕不妥。」
方奉先不悅的盯了兩眼停手的衙差,轉對柳誠說道︰「柳先生,是你審案,還是本官審案?你若再開口,本官可治你一個擾亂公堂之罪。」
「你……」
柳誠氣得差點吐血,可卻毫無辦法,他暗自著急,剛已悄悄安排趙捕頭去尋父親去,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回來。
可任他急如熱鍋上的螞蟻,也毫無用處。
衙差的板子高高舉起,眼看著就要落在掌櫃的身上。
「娘,娘。」
一身材魁梧的男子擠開人群,跌跌撞撞的撲進公堂之中,將正舉著板子打人的衙差撞得一個趔趄,自己卻撲到白發老婦身邊,摟著婦人流淚不止。
白發老婦呆愣了半晌,直到男子又叫了她一聲「娘」,這才回過神,伸出手顫抖著模向男子的臉,「三兒,三兒」,嘴唇嚅動了好久,才嚎啕大哭起來。
她這一哭,公堂上,圍觀的人,全都懵了,到底怎麼回事?
「何人擾亂公堂,還不快拖出去。」
方奉先終于反應過來,有些氣急敗壞的吼了一句。
「大人,草民不是無干之人,草民就是那被毒死的魏三。」
啥?
毒死的魏三?
到底是人是鬼?
如一粒石子拋入平靜的水塘,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圍觀之人俱都露出震驚之態,議論紛紛,上座的方奉先愣住了,柳誠也傻了眼。
有膽小的衙差驚恐的往後躲了躲,真是白日見鬼了。
「三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娘,孩兒沒死,孩兒當日鬼迷心竅,原想訛詐那叫瓊漿的鋪子,沒有成功,孩兒一時氣悶,回至家中,口渴得厲害,見院牆上有碗水,就端起喝了。」
「什麼,你把那水給喝了?那是娘買的毒鼠藥,正要拌在食料里,隔壁的孫嬸喊我,就順手放在院牆上,你怎麼這麼混啊,想喝水不會去廚房麼?」
方奉先听到這兒,終于听出點眉目來,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將驚堂木一拍,「胡言亂語,若是喝了毒鼠藥,豈能死而復生,還不將這冒充之人給本官打下去。」
「慢著,大人,他實實在在是我兒啊。」
魏三也跪下叩首道︰「大人,草民確實是魏三,當日誤喝了毒鼠藥,實是假死,昨夜醒後已爬出棺中,怕嚇著老母,不敢露面,誰知今日老母鬧到衙門,逼不得已這才現身,草民不敢誆騙大人,大人可以派人去草民家中查實。至于草民為何沒死,可能毒鼠藥有假。」
眾人一片嘩然,這真是一波三折,真假難辨啊。
不多時,派去魏家查驗的衙差回復,院中的棺材里面確實是空的。
「大人,草民還知道是誰下的毒。」魏三伸手一指,指向伙計中的其中一個瘦小身影,「就是他。」
那被指證的伙計渾身一震,頓時癱軟在地。
「大人,草民當日故意跑去後院吵鬧,無意中見他將一物偷偷撒在鹵水里,所以下毒的一定是他。」
「細水,怎麼會是你?」
面對著瓊漿眾人驚訝的目光和指責,朱細水口張了張,「我……我……」,兩行淚水流了出來。
事情越來越不對勁,完全出乎意料,這根本沒按劇本走嘛。
方奉先心里波瀾起伏,臉上卻是聲色不動。
他正想是否先暫時退堂,稍後再想法子,就見那叫細水的伙計顫著聲音哭道︰「我招,我招。」
原來是他繼姐認識了一位富家公子,那富家公子眼紅瓊漿生意紅火,以納妾為條件讓他繼姐在鋪子的吃食上撒些東西,等他回去後,他繼姐和繼母就一起逼迫他,他不願,她們就打他罵他,不給他飯吃。
沒有辦法,他只好答應了。
他很害怕,怕被人看見,廚房里一直有人,不好下手,最後只好偷偷撒進院中的鹵水里。
原來如此,圍觀眾人這才弄懂了事情始末,又紛紛指責起朱家母女。
方奉先騎虎難下,只得派衙差去將朱家母女拿來。
柳誠看著方奉先吃鱉,心里樂開了花,同時又暗暗的將小妹狠狠罵了一通,小妹啊小妹,你鬧出這麼一出,也不事先打個招呼,太不人道了,害得大哥為你擔驚受怕,真不值當。
府里的柳沁連打了好幾個噴嚏,訕訕的想,是爹爹罵我呢,還是大哥罵我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