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水,倏爾流逝。
光陰隨影,匆匆來去。
桃李謝,薔薇開,色傾城,妖嬈誰在?
卻是紅了櫻桃,綠了芭蕉,江南最多窈窕。
轉眼到了來年的五月,過了柳沁九歲的生辰。
梅院里,花樹旁,閑閑四散坐著的著清雅衣飾的女子,仿若畫中的仕女圖,在這初夏的上午,享受著暖陽,花香,和清閑的時光。
唯一的錦袍玉冠的公子,柳沁,是眾人拱衛眾星捧月的中心。
梅院如今丫頭眾多,最是熱鬧,這邊柳沁與師娘靠坐在一起,悠閑的說著話兒,翠柳一邊繡著帕子,一邊靜靜的陪坐,听到開心處,抬頭送來溫柔一笑。
隔得不遠,翠羽與翠彤玩抓子兒,兩個守門的小丫頭圍在旁邊,時而傳出爭執笑鬧。
再過去,文杏、蘭可、。秋荇一人一張高幾,練著大字,蘭可算是秋荇的半個老師,邊練邊教,教的認真,學的努力,引得周若眉在旁邊躍躍欲試。
只有調皮的周承志,在院子里跑來跑去,害得小丫頭絮兒不得不緊跟著,累得氣喘。
美好的時光,仿若紅樓里那段盛世,讓人想將光陰就此留住。
柳沁懶懶的靠在姚宣容的身上,看著飛針走線的翠柳,笑道︰「翠柳姐姐真是勤快,一刻不閑,你都送我那麼多帕子,還繡什麼呀,歇會兒,別把眼楮累著了。」
翠柳抬頭笑笑。既不停也不吭聲。
「她是繡給眉兒的,我不過是說了聲繡得真好,她就勞心勞力。翠柳听你家姑娘的,歇會兒,別傷著眼楮。」
翠柳仍是抬頭柔柔一笑,片刻才輕聲說道︰「快完了,就剩幾針。」
說完緊走了幾針,收了線,掐了線頭。自己看了看,還算滿意,這才遞到姚宣容手中。
就著師娘的手。柳沁側頭一瞄,真是活靈活現啊,就是見慣了翠柳的手藝,仍不得不夸這張帕子繡得好。那青翠碧綠的荷葉。亭亭的荷花,將開未開的花骨朵兒,還有寬大葉子上滾動的水珠,活生生的呈現出一幅夏日荷塘圖︰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
不由贊道︰「哇,真美呀。翠柳姐姐忒偏心,給我的怎麼就沒這麼好看,哼。真偏心。」
「你呀,淨說虧心的話。」姚宣容點點她的腦袋。「我可是親眼見的,翠柳送給你的帕子,哪張不是精挑細選,唯恐哪一處不夠好,虧得是她好脾氣,若是我,你這樣的主子還不伺候了。」
「哪個,不伺候哪個?」
旁邊听了半句的翠羽接口,問得無頭無尾的,將柳沁逗得哈哈大笑。
微風拂來,落英繽紛。
笑聲在梅院里如架子上的秋千,忽高忽低,遠遠送至院外。
外院,柳老爺身邊的貼身長隨匆匆跑進府里,一路高喝著「喜報了,喜報了」。
直報到老夫人的上房處。
早有丫環匆匆的跑進梅院,請柳沁和姚宣容過去,小丫頭也說不清,只知道是帝都加急送來了邸報和家書。
這是有了老師的消息,柳沁急迫的起身,拉著同樣急切卻還強力穩住的師娘,快步往上房趕去。
身後一群丫環呼啦啦跟上。
隨在後邊的翠柳,使勁掐了掐手指,才掩去眼底的激動,終于是有消息了,他一定已得償所願,登科及第,終成人上人。
往後,他是官,她為僕。
往後,他在北,她在南。
往後,他走的是陽光道,她行的是獨木橋。
往後,縱相見,難相望。
縱自己孤零一世,唯願他一生安好。
想到此,翠柳笑了,遙望遠天,笑靨勝花嬌艷。
上房里,老夫人讓姚宣容坐了,又招手叫過柳沁,將她摟在懷里,這才讓長隨回話。
長隨笑道︰「恭喜老夫人,恭喜周夫人,周大人高中一甲後,已在殿試中被皇帝親賜探花郎,騎御馬,戴宮花,游長街,好不威風,如今邸報已發至南方,隨同邸報一起送來的還有周大人家書一封,請周夫人過目。」
姚宣容顫著雙手接過書信,打開來,正是夫君的筆跡。
「宣容吾妻︰
接此一信時,吾妻當已知吾之事,幸甚?慶甚?吾獨坐一隅,今時的威風熱鬧如煙雲,唯記當年與汝之艱辛,吾有今日,一是吾妻之不離不棄,信重愛慕,二是柳府之相攜相助,救吾于絕境,扶吾于困頓,卿之情義,當白首不相離,柳府之高誼,當舍身以取義……
吾在帝都,盼吾妻早日攜子前來,共聚天倫。夫手肅!」
姚宣容讀完,強忍著沒有潸然淚下,卻猛然眼一黑,往一邊倒去。
「師娘……」
「周夫人……」
上房頓時鬧哄哄一片。
江郎中急急進府診治了一番,開了方子,無甚大礙,不過是焦慮擔憂多時郁結于心,加上突然的驚喜,悲喜交集,一時痰迷了心竅,才致暫時昏迷,不久即可醒來。
天色昏沉,早已入夜,幾點燭光在屋中搖晃,照出一室的暖光。
姚宣容慢慢醒轉,一睜眼,就見柳沁坐在床邊,正擔憂的看著她。
見她醒來,笑嘻嘻的撲在她懷里,「師娘,老師若曉得你高興得暈過去了,不知該多麼感動,呵呵,老師真厲害呀,只是幾筆字就勾了師娘的魂魄。」
姚宣容被個孩子打趣,一時臉紅紅的,不知該往哪兒放。
卻因她這打趣,心中松動開來,不好意思的笑著模模她的頭,「你這孩子,居然打趣起師娘來,不尊長輩,該打,還有,一個小姑娘家,什麼勾不勾的,說這樣難听的話,以後可不許了。」
「嗯,嗯,師娘,你餓了嗎,我讓翠柳煮了粥,你喝一點。」
「辛苦你了。」姚宣容點點頭。
「我辛苦啥呀,都是翠柳在忙乎。」
喚了聲翠柳,不一會兒,翠柳端著托盤走進來,一盅清粥,幾碟小菜,暖人胃,暖人心。
總是柔柔笑著的翠柳一臉平靜,仿佛一池碧水無波。
姚宣容望著她,心中一動,卻又極快的按下了,品著清粥,不再言語。
北上的行程已定了下來,姚宣容並沒有多少收拾的東西,老夫人讓蔡欣蘭在府中挑了兩房老實可靠願意北上的家僕,贈予姚宣容。
這日姚宣容單單留了柳沁,向她說出一事。
「什麼?」
柳沁聞言大驚,實在不相信這話是師娘親口提起,目瞪口呆呆立在原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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