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擦一下額頭滾落的冷汗,少年公子緊跟著的一句話象一道轟雷,將他轟得跌坐在椅子上。
「若不是有這筆外來之財,盧大人拿什麼養外室,養私生子?他們若是有個什麼好賴,那也是命該如此,是你有損陰德的報應,關別人何事。」
盧有霖臉色蒼白的跌坐在椅子中,這件事一直是他心中的刺,沒想到報應這麼快就來了。
雙眼無神的望向面前的人,鼓起最後的力氣乞求道︰「是我的錯,跟他們無關,求求你們放過秋娘和孩子。」
「放心吧,只要你與我們合作,我會好好待他們的。」
「合作?」
什麼意思?莫非……
「你不是主謀,只要你交待出誰是主謀,秋娘和孩子都會好好的。」
「不……不,我不知道,我……我不能說。」盧有<霖一听對面之人的要求,滿臉惶恐,連連搖頭。
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六品官員,就是現在將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沒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去舉報一位皇子。
「不要急著答復,我知道,主謀是你的頂頭上司方大人,我手中已掌握了證據,很快就會遞到皇帝陛下面前,到時你一樣會被問罪,何不考慮考慮我的建議?」
「既然已有證據,為何要來找我?」
「找你,是給你一個贖罪的機會。沒有你,我一樣可以令方惟民定罪,可是我更願意看到他落得眾叛親離的下場。」
「你……你要對付的是方大人?」
「是,難道除了方大人,還有別人?應該不會是三皇子吧,三皇子那時還小,而且他也沒必要那麼做。」少年公子做出思索狀。
盧有霖見不是與三皇子為敵,心中松動了一下,可是總有種奇怪的感覺,總覺得他們找上自己沒那麼簡單,「你不怕我去通風報信?」
少年公子自信的笑道︰「你是聰明人,不會那麼做,若是去報信,只怕你比我們死得更快。」
滅口。盧有霖眼一縮,覺得面前就象是一張大網,將自己網在其中,再怎麼也掙月兌不了,而面前之人,就是那織網的人,算無遺策,什麼都在他的算計之中。
「我若听你的,指證方大人,是不是不會問罪?」
少年公子搖搖頭。
盧有霖眼中的希望瞬時暗了下去,頹然嘆道︰「既然說也是死,不說也是死,那我又何必去說?」
「不一樣,你說了,只有你一人死,你的家人,還有秋娘和孩子都會活得好好的,而你若不說,他們都會為你陪葬。」
「你……你威脅我?」
對面的人不置可否的望著他,沒有說話。
「我怎麼相信你的話,你讓我怎麼相信?」沒有誰不怕死,盧有霖也一樣,他毫不懷疑面前之人有致他們死的能力,一想到即將到來的災禍,忍不住渾身顫抖了起來,色厲內荏的吼道。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你沒有選擇的余地。」
少年公子施施然的站起身,「盧大人,話已至此,你好好想想吧,明晚我會再來,希望到時你已有決斷。」
邊說邊走向門邊,窗前一直沒有出聲的青年跟在少年身後,沒有再看他一眼。
剛一只腳邁出門口,少年又回過頭來,抿嘴一笑,看著是那麼的天真,可說出的話卻讓盧有霖一陣陣的發寒。
「盧大人,我相信你會做出正確的選擇。對了,不要搗鬼噢,我脾性不太好,不要試圖挑戰我的耐性。」
音消人亦消失不見,等盧有霖恢復了點力氣從椅子上爬起來,到門口一看,院子里,早已杳無人跡。
柳沁和江離從院子里出來,方諾及長盛已駕著馬車等在巷子口,兩人默默的上了馬車,走了很遠,仍是表情沉凝,一聲不吭。
方諾瞧瞧這個,再看看那個,忍不住問道︰「公子,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你們都是這種表情?」
柳沁苦笑道︰「唉,我覺得那盧有霖說得沒錯,我確實夠卑鄙無恥的,居然拿女人和孩子相要挾。」
江離听了她的話,心中一痛,抬眼望了她一眼,眼中滿是憐惜。
「公子,我覺得這沒什麼,對付這種人,什麼手段都不為過。只是,我真搞不懂,雷大哥不是說已有人證物證,為何還要多此一舉?」
「阿諾,不要小瞧了金家的能力,雖然我們這次不牽連到三皇子,但那件事對他來說畢竟是個污點,金家豈會善罷干休,即使咱們手握證據,他們也可以顛倒黑白的說是造假,可若在審訊時盧有霖認罪,並指證方惟民,那就是鐵板釘釘,再也沒有轉圜的余地,到那時,金家和三皇子不但不會為方惟民開月兌,甚至會迫不及待的將所有罪名都扣在他身上,以求自保,而我們的目的也達到了。」
方諾听得連連點頭,听完後象看怪物樣的看著柳沁,弄得柳沁心中毛毛的,模模自己的臉,不自在的問道︰「阿諾,你這眼光,怎麼感覺挺嚇人的?」
「我是奇怪,公子這腦袋怎麼長的,咋這聰明呢?」
「哈哈,是嗎?我也覺得我挺聰明的,佩服不?」
「當然,當然,佩服之至。」
「哈哈哈,你應該這樣說,我對你的敬仰,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馬車里重新有了笑聲,江離看著又恢復了活力的柳沁,心中亦松了口氣,嘴角不由露出寵溺的笑容。
夜,在許多人的睡夢中悄悄逝去,亦在一些人無眠的焦慮中緩慢的捱過。
天邊,終于有了一絲天光。
一宿未眠的盧有霖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好幾歲,滿面憔悴之色。
胡亂擦了把臉,搖搖晃晃的出了門,昨日交待好的馬車已停在巷子口,車夫見只有他一人,甚是奇怪,「老爺,夫人和少爺呢?」
盧有霖也不答,在車夫的扶持下上了馬車,這才發話,「回府。」
車夫雖然很是奇怪,卻也不敢再問。
清晨的街道,已有行人在走動,但這薄霧的清晨,稀少的行人,與寬闊的街道相比,總顯得有那麼幾分寂寥,如同此刻盧有霖的心情。
他細細的回想他的半生,他的過去,突然生出許多的感慨,似乎曾經該珍惜的沒有珍惜,曾經擁有的早已失去,而自認為把握在手中的也許就象沙礫,早已從指縫溜走。
「報應啊報應……」他喃喃的說道。
低低的喃語沒有穿透車簾,就消失在這寂寂的清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