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
仿佛只有宣佛號,才能讓自己心里得到平靜,明悔大師停頓片刻,接著說道︰「有一天,村子里來了位眉目和善的老和尚,見了老衲,說是與我佛有緣,願意收老衲為徒,成王預感到禍事將近,能留下一縷血脈,他求之不得,自然立即答應,那一年,老衲五歲,拜別了父王母妃及兄弟姐妹,隨師父上了大悲山,在這大悲寺里做了個小和尚。
老衲卻不知,當年一別,卻是永別。老衲走後不久,大內侍衛就找到了那個小村子,以窩藏逆犯為名,血洗了整個山村,連老人和小孩都沒放過,整個村子仿如成了地獄,听說地上的血水流到了村前的河中,將一條河水也染得血紅……」
這一刻,明悔大師的聲音終于不能保持先前的平靜,變得顫抖起來。
「大師……」劉晟擔憂的望著他。
~過了好一會兒,明悔大師才苦笑著,「老衲沒事,阿彌陀佛,老衲自認全心向佛,修身養性,卻仍然過不了這一關,師父說得不錯,這已成了老衲的心魔,心魔不除,難以得道,老衲此番向施主全盤托出過往,既是要幫施主渡過難關,也是要除去心魔,誠如老衲所說,渡人如渡己,陳年往事,也該有個了結了。」
兩人靜默了半晌。
「老衲剛才所言,施主相信嗎?」。
劉晟點點頭,「大師不打誑語,晟自然相信,而且晟此行大師可知為何?」
「難道……」
「去歲巡街之日,有人意圖行刺父皇,經查實是成王余孽所為,晟此來正是父皇所派,徹查此事,將成王余孽一網打盡。」
「阿彌陀佛,沒想到過了四十多年,他們還利用成王來生事,再造孽端。」
「大師既然是晟的王叔,那麼此事定是金家所為,晟一定將此中原由稟報父皇,讓父皇為成王正名,以洗成王冤屈。」
明悔大師神情有些激動,眼中晶瑩閃爍,「施主有此心意,成王地下有知,當感激不盡。唉,只是金家勢盛,施主又沒有任何證據,只憑老衲一面之詞,如何能讓人信服?」
「晟一定查清當年之事,金家為禍百多年,晟也一定不會听之任之。」
「當年因老衲一家連累了村里幾十戶人家上百口人死于非命,老衲****誦經念佛,既是為家人懺悔,亦是為他們消去因果業報。但老衲卻破除不了自己的魔障,師父賜法號明悔,就是讓老衲正視自己的內心,悔過,也是面對和包容。所以老衲不需要你做什麼,逝者已逝,名利早就塵歸塵土歸土,老衲只希望,他日你若登上大寶,能善待這天下百姓,善待你的至親。」
明悔大師滿眼慈愛的望著劉晟,就象是看著自己的孩子,自己的親人。
「大師的教誨,晟不敢有忘。」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告別了明悔大師,守在禪室外的薛劍告訴劉晟,傅君彥正等在後山。
從寺中穿過,再經過後園子一畦畦長勢喜人的菜地,就是大悲寺的後山,也是大悲山最高大的一座山峰,山峰挺秀,古松拙樸,雲霧繚繞其間,竟有一種世外之感。
心莫名的就靜了。
一株松樹下,倚樹半靠半躺眯著眼的傅君彥听到腳步聲,站起來笑著迎接,兩人站在了樹下,薛劍在稍遠處警戒。
「成王余孽的事不用再查了。」
「殿下找到他們了?」
劉晟背手看著遠天,說不清自己心中的感覺,是沉重還是惋惜,還是終于松了口氣。將明悔大師所說簡單轉述了一遍,引得傅君彥亦是唏噓不已。
「沒想到其中還有這番隱情,實在難以想象。」傅君彥嘆道,其實還有句話傅君彥沒敢說出口,那就是,最是無情帝王家。「既然成王余孽純屬子虛烏有,那金家布這個局,所圖甚大,殿下被派來涼州就落入了他們的算計之中。」
「嗯,我早說過,金世昌不會放任我自由來去,估計他是想將我永遠留在此地。」
「以屬下看來,殿下算是意外,屬下認為他最想算計的是舒統領。」
「舒家琪?你是說他想要的是舒家琪手中的御林軍?」
「是,陛下最信任的人是舒統領,按說若有叛逆現身,應該會派舒統領暗中密查,沒想到這次陛下會派殿下來,倒讓他的計劃落空了。」
「哼,金世昌真是好算計。」
「誠如殿下所說,雖然他最想對付的人是舒統領,但殿下也是他想對付的人之一,屬下覺得,離他們動手的時間不遠了。」
「我也覺得費謙已有些按捺不住,先生認為他會選在什麼時機動手?」
「十天後。」
「十天後?」
「十天後是西涼城的歌舞節,這個自古流傳下來的節日在涼州這里很受重視,每一年都會隆重舉行,到了那一天,不管男女老幼,大家都會涌上街頭,觀看載歌載舞的巡街隊伍的演出,一些樂坊妓館還要在這一天決出花魁。而殿下自然要與民同樂,與西涼城的文官武將一起坐在高台上,觀看民眾的表演。」
「歌舞節?」
「是,若屬下是費謙的話,屬下一定會將刺客藏在表演的隊伍里,在離殿下最近的時候突然發難,就算沒有傷到殿下,也必然引得現場大亂,在到處都是人的情況下,殿下的親衛想救援都很難,而費謙還可安排自己的人,假裝相救實則趁機暗害,到時殿下月復背受敵,想要全身而退幾乎不可能。」
劉晟眼中泛出冷意,傅先生的話他完全相信,而且他也相信到了那一天,自己恐怕真的會永遠留在這里,圖窮匕現,露出了狐狸尾巴的費謙怎麼可能讓他活著離開?
「既如此,那麼我們先下手為強。」
「殿下是打算動手了?」
「嗯,我們總不能坐以待斃,先生說費謙會選在那一天對付我,那在此之前,一定不會有什麼動作,而這之前,也是他防備最弱的時候,我們就選在他防備最弱的時間、地點動手,打他個措手不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