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呢?」賀蘭璟睿一邊說著,一邊將拭擦劍上的染血手絹扔給了侍衛。
「宋夫人宋夫人」侍衛吞吞吐吐道。
「說。」
「是,宋夫人已經自縊了。」侍衛凝重地道。
「那火光的方向可是京尹府?」賀蘭璟睿忽然開口問。
「稟王爺,是。」
「今日可有公公出宮宣秘旨?」
「稟王爺,屬下不知。」
「備馬!」賀蘭璟睿吼道。
賀蘭璟睿騎著快馬,風馳電掣地往京尹府趕。路過一條後巷時,好像看見女子轎攆,青紗曼曼。不過他顧不上這是哪位達官貴人,一心趕往京尹府。
等到人群都散盡,姑蘇墨染趕在禁軍來臨之前,再次到了大理寺門口。撩開青紗,看見夜就這樣靜靜地躺在地上,心中苦澀。姑蘇墨染扶著轎柱哽咽道︰「我圖的是他的心,就算遍體鱗傷,也心甘情願。那你呢,你本不該來赴死的,你圖的又是什麼呢?」
夜已經不能回答姑蘇墨染的問題,也許那個她救下他的夜晚,為他溫柔低頭包扎傷口的時候,也就注定了他將要為她赴死的這一天。
再放下青紗的時候,姑蘇墨染已然恢復正常,沉聲道︰「回宮。」
京尹府內早已濃煙滾滾,並沒有人拯救這些鬼哭狼嚎的囚犯,那些個獄頭眼見這火根本撲不滅的時候,早就跑了個光。
宋宸嫣只能勉強用袖口護住口鼻。以免濃煙過多地吸入。听老一輩的說過,有些內宅家斗根本就不用把人燒死,只需將人悶在屋內便行了。
宋宸嫣抽出藏在靴子里面的匕首。幸好京尹府的人始終不願多管大理寺的囚犯,索性連鐐銬都沒有給宸眼嫣拷上。
這把匕首是西夏國的貢品,的確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好武器,不過宋宸嫣也沒有真用來削過鐵,現在只好死馬當活馬醫了。
「叮——」發出清脆的響聲,粗重鐵鏈看上去並無異樣,沒有如宋宸嫣所預想一般。隨之斷裂。宋宸嫣不放棄,又砍了幾下,似有松動的時候。一腳踢向門,想不到立馬就開了。
「貴人!貴人救救我們吧!」其他囚犯見宋宸嫣得救便集體求救。
「我有一個好友,他被困在了最深處的牢獄,誰人不怕危險?肯隨我去救人?」宋宸嫣舉著匕首大聲道。以宋宸嫣一己之力肯定救不了這麼多人。她心中的算盤是就算救。也得救向善之人。
眾人皆是沉默,起火之處就離他們不遠,若是貿然去向更深處,逃得過火災也逃不過被掩埋的危險。
宋宸嫣見眾人沉默,抽身便走,終于有人應聲道︰「我陪姑娘去!女乃女乃個熊,大不了就是個死嘛,這群大老爺還沒有小姑娘勇敢。什麼玩意!」
宋宸嫣望去,是一個光頭彪漢。穿著獸皮虎衣的,保不齊是個山大王什麼的。在這一壯漢的號召下,陸陸續續有十幾人答應了宋宸嫣的請求。宋宸嫣請點人數之後,竟然還發現個和尚,這讓她哭笑不得。
「阿彌陀佛,施主善哉善哉,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如將這些人全部放了吧。」胖和尚對著蘇嫣道。
「出家人化緣竟然化到了牢獄里來?呵哈哈哈。」光頭彪漢模著光頭笑道。
「我本沒有好友在此,此前全是為了心中向善之人,剩下的人送去見佛主,想必佛主不會怪罪于我的,阿彌陀佛。」宋宸嫣說完轉身便走。
「宋小姐!快快隨屬下出去,璟王爺在外等候。」一行侍衛沖了進來,護住宋宸嫣。
「我不需要他的施舍。」宋宸嫣冷硬道。
「王爺此前全是做戲,只為讓陛下放心啊,王爺已經將宋夫人接到安全之處,只等宋小姐去別院匯合了啊。」侍衛苦苦勸道。
宋宸嫣听見娘親尚且平安的時候,氣也消了大半,轉身對光頭彪漢們道︰「你們十幾個人隨我出去吧,好有個照應。」轉而又命令道︰「眾將士听令,留下半數將這些囚犯救出牢籠。」
「是。」
一行人浩浩蕩蕩出了京尹府,宋宸嫣在府前與那十幾人告別,隨即上了寶藍馬車。這一路駛去的,是死亡之旅。
「王妃,王妃你快醒醒」落棋的聲音響起在自己的耳邊響起。
「啊——」姑蘇墨染尖叫著坐了起來,滿頭大汗,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王妃可是入了夢魘了?」落棋拿起茶幾上的熱茶遞到姑蘇墨染的唇邊去。
姑蘇墨染看著冒著熱氣的茶盞,覺得莫名心煩,伸手推開了茶盞道︰「我不喝。」
姑蘇墨染說完下意思地用手去模了模自己脖頸,似乎在夢里的壓迫之感尤在。姑蘇墨染模到被汗水沾染的澀感,覺得身上黏膩得緊,吩咐道︰「去準備沐浴事宜吧。」
落棋柔聲答應,便退出了內室去著手準備了。姑蘇墨染坐在床上一個人發呆,她不敢想象若是賀蘭璟睿知道,當初是自己魚目混珠假扮宋宸嫣來以拖延時間,才讓賀蘭璟睿與宋宸嫣永遠天人兩隔,會怎麼樣?
他會想那日一樣扼住自己的脖子嗎?還是會干淨利落地給自己一刀?姑蘇墨染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從床上滑下來,左右踱步。
蕪城內,綠伊閣。
乾清園內夜漸涼,燈光漸暖。
一雙干枯蒼老的手掌著銀棍撥動跳動的燈芯,燈光印在綠姨臉上,忽明忽暗,猶顯陰郁恐怖。
君慕白端坐于棋盤對面,抬頭看著漸漸被加旺的燈火說道︰「綠閣主可是嫌屋子里太暗了些?」
綠蕪唇邊勾起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說道︰「是呀。我這個老婆子比不上你們年輕人了。」
「慕白有些困惑還望綠閣主解惑啊」君慕白端起茶杯道。
「凰主是想問綠蕪為何支持雷厲大長老?」綠蕪說著說著,似說錯話般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之後又笑兮兮地道︰「是綠蕪口誤。回凰閣現在哪里還有那個喪家之犬的位置。」
「至于綠蕪為何要支持雷厲,凰主近日變化實在是讓綠蕪心驚」綠蕪一臉無奈道。
「看來慕白與綠閣主的盟友關系著實讓人擔心,慕白不僅要時刻防著敵人還需要時刻防著自己的盟友呢。」君慕白言語中帶著一絲可惜。
「凰主這是什麼話,在綠蕪看來,盟約可是堅不可摧的。」綠蕪落了白棋子。
君慕白默了默,手卻沒有停留,迅速地執下黑子。塔噠一聲清脆地落在棋盤上,看著黑子落在棋盤上之後才幽幽開口道︰「變天的這盤棋得好好布局才是,不能亂了腳步才好。」
綠蕪拊掌笑道︰「話雖如此我也可以只需攪亂這盤棋局。管他人如何自處呢。」綠蕪突然掀起棋盤,所有棋子全悉落下,混亂不止。
君慕白漠然道︰「這樣還達不到綠姨的期望吧,綠姨應該希望北燕皇室一人不留才對。」
綠蕪獰笑道︰「我要血洗皇宮。要整個天下陪葬我心愛之人!」
君慕白低頭把棋子一一拾起。輕嘆一口氣說︰「天下之局尚未可知,這盤棋卻是殘了。」說完便抽身向外面走去,明光透過樹影,溫柔灑落,十分清明,只是沒有欣賞的人罷了。
日轉星移,時間已過去兩月余。
這日天色已經大亮,一行馬車朝著幽州白鹿而去。車上正是那些熟悉的面孔。
「無雙哥哥,我們什麼時候才到白鹿學院呀?」錦雀抱著洛無雙的胳膊撒嬌道。
「小錦雀不要著急。應該快了。」李葉符看著一臉嬌憨的錦雀道。
「是呀,按照我們這個行程,最遲也就下午便到了學院了。」謝靈運撩開車簾子朝外看去。
「哎,話說回來,花兄這些日子一直悶悶不樂的。」王轅朝閉目養神的花雲崢看去。
花雲崢微微睜開了雙眼,隨後又將眼皮耷了下來,也不說一句話。
王轅熱臉貼上了花雲崢的冷**,感覺很是尷尬,清了清嗓子後不再說話。
錦雀倒是被當前的場景逗笑了,洛無雙這才開口道︰「下午便能到了,你不是喊累了麼,先睡一會吧。」
錦雀甜甜地應了一聲之後,抱著洛無雙的手臂睡了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些日子趕路讓大家乏累了,洛無雙說完這句話之後,大家都找了合適的姿勢開始閉目養神起來。
鎮南王府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洛無雙撫了撫藏在里衣的整塊蘭因玉璧,仿佛那玉璧覺得有些燙。洛無雙親自押送了造成七月初一血案的若干人等,交給秦子初發落,又將半塊玉璧完璧歸趙。
秦子初當時見到這些弒母仇人,氣得眼楮都發紅,更是好好地‘招待’了李子三。當日夜里才到洛無雙房間門前,一身濃重的血腥味站在門口許久也沒有進去。
洛無雙走到圓桌旁喝水的時候,見門上倒映一個小小的身影,她出聲道︰「是小世子嗎?」
那身影晃了晃,看上去有些慌亂,洛無雙正要打開門,卻听見秦子初道︰「先生想必已經安寢了吧不必見子初了,子初將玉璧放在門口便走了。」秦子初蹲下將玉璧放下,便一溜煙地逃跑了。
「」洛無雙打開門的時候,秦子初已經跑得沒有影子了,地上放著完整的蘭因玉璧。
洛無雙當下有些無語,這臭小子是不知道這一塊蘭因玉璧有多少人覬覦,果然是小孩子心性啊,就這樣將如此貴重的物品大刺刺地擺在地上。
洛無雙嘆了一口氣,將蘭因玉璧納入袖中,自己先替秦子初收著吧,待明日再還給秦子初。
秦子初心里卻也是知道這蘭因玉璧有多麼重要,不外乎是一支精銳之師,但是自己捏在手中遠不如在洛無雙手中發揮作用。他隱約猜到父王跟洛無雙交代的是如何,更何況這些時日洛無雙不僅教會了自己許多東西,還幫自己報了殺母之仇。
秦子初心願已了,甘願將蘭因玉璧雙手奉上。秦子初認死理,自從那日之後,找各種理由推諉與洛無雙見面。洛無雙自然是無法當面交給秦子初,想偷偷還給秦子初又擔心蘭因玉璧丟失,洛無雙無奈之下找到了王一。
王一知道洛無雙是來還蘭因玉璧的時候,一臉奇怪地看著洛無雙,仿佛要在洛無雙的臉上灼出一個洞。
「王大人為何要這樣看著我?這蘭因玉璧請你代我交還給世子吧。」洛無雙誠懇地道。
王一沒有伸手來接,挪開了目光道︰「先生不必將這蘭因玉璧還給我,這蘭因玉璧是假的。」
「假的?無雙可是沒有在這玉璧上動手腳。」洛無雙自證清白道。
洛無雙拿起玉璧在陽光下細細觀摩後,又道︰「這半塊玉璧與小世子交于無雙前去西風寨的時候,毫無差別。」
「卑職不是懷疑先生的人品,而是這玉璧一半為真一半為假。」王一給洛無雙是解釋道。
洛無雙正想說些什麼的時候,王一打斷洛無雙道︰「王爺辭世時候說過,這玉璧留在尚且年幼的世子身邊會讓無數有心之人覬覦。是禍是害,但是這又是王爺多年的心血,不能也不敢輕易交托于他人之手。」
洛無雙當然明白為什麼這支精銳之師,不能也不敢輕易交付于他人之手。若是有人用其來造反,東窗事發,也會連累到鎮南王府。
王一隨後從懷里掏啊掏,掏出另外一半的真玉璧遞給洛無雙道︰「所以才王一才會將假玉璧交給世子,但是世子並不知情,王一設計讓世子前去試探了先生。」
「若是先生將玉璧帶走,證明先生不堪信任。若是先生將玉璧還了回來,那便是值得托付之人,望先生千萬莫見怪。」
洛無雙沒有說話,將玉璧接了過來,道︰「大人不怕我也看出了玉璧的不妥之處,故意將計就計呢?」
「先生敢這樣說出來,王一覺得先生坦蕩磊落,這蘭因玉璧就算到了先生手里,先生也不會連累到鎮南王府。」
洛無雙將玉璧納入了囊中,開口道︰「大人盡可放心,若是無雙決定接過這支軍隊,那便再跟鎮南王府無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