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一處桃林,桃樹剛剛開始發芽,甄平樂想到西苑的梅林,便喜歡極了這個地方,東走西走的一會兒就把後面跟著的周嬤嬤和紫鶯紫煙走散了。因為知道這是南音寺的後院,尋常人自然進不來,甄平樂也不慌張,按照人聲喧鬧的地方前行,若是紫煙紫鶯找不到她,她也可以找個相熟的人去告訴周嬤嬤一聲,免得祖母著急。
哪知道明明聲音就在前面,可是甄平樂越走越感覺很荒蕪。她拉高一截橫生出來的桃枝,彎腰躲過去,一抬頭居然看見曲賀天正站在前方笑盈盈的等著她。
甄平樂大驚!
前前後後想起來,她會與周嬤嬤走散,林氏被叫走,以及為什麼住持要留她們用齋飯,似乎在此刻都能尋到一個答案。
甄平樂木訥的站在那里,她已經不像一開始見到他那麼緊張了,但是心里的恨意一點沒減少,只是被她壓抑在最深的心底。
曲賀天看到甄平樂,搖著折扇走過來,彎腰湊近甄平樂深吸一口氣,登徒子的行為表現的淋灕盡致,然後才慢悠悠的開口道︰「好巧啊,大小姐也來桃林賞花?」
桃花未開,桃林哪里可以賞花,明明就是他故意把她引到這里來的,偏偏他還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
甄平樂恨透了曲賀天的胡作非為,然後又想到蜀南王之前也來過後山,她漸漸明白為什麼周嬤嬤那麼厲害的人也會被支走,只覺得心里一會兒極冷,一會兒極熱。
閉了閉眼,甄平樂平靜的聲音從口里吐出,「曲公子,您這樣耗費精力把我引來,究竟想要做什麼?」
她雙手攏在衣袖里,指甲掐著手心,那種鑽心的痛讓她能夠冷靜一點,不至于瘋狂癲癇。
曲賀天看著甄平樂平靜的臉色,失望的嘆了口氣,道︰「我還想看看大小姐對我大吼大叫呢,沒想到你這麼快就鎮定下來了,不錯,心智很堅定。」
甄平樂好想一爪子將他偽善的面貌撕下來,可是她不斷告訴自己,如果面對憎惡不能平靜,那麼首先在氣勢上她就輸了。
「曲公子能夠說動父王讓我單獨與你見面,看來本事也不小,曲公子一點都不避諱甄家的身份,您想做什麼就直接說吧,何必與我多費口舌。」她一直默念要冷靜,要遏制,可說出來的話還是帶著火藥味兒。
曲賀天最喜歡看甄平樂這個樣子了,張牙舞爪,卻又無能為力,那種螻蟻一般的掙扎,他看著就感覺很舒心。
他才是那個掌握他們生命的人,任何想要叫囂的人,都要先問問自己能不能反抗。
曲賀天冷笑,走到一棵桃樹前,伸手摘下一截桃枝,遞給甄平樂,「送給你,喜歡嗎?」。
簡直就是神經病!
甄平樂轉過身,看也不看那個虛偽假笑的人。
曲賀天毫不在意的將桃枝放在鼻端嗅了嗅,冷冰冰的言語像刀子戳進甄平樂的心,「听說原王妃很喜歡桃花,以前還流傳了一出桃花結緣的風流韻事,怎麼著,大小姐沒听過這個故事?」
甄平樂抬腳想走,曲賀天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拖到面前,甄平樂劇烈的反抗。
「放開我!你這個禽獸,你不得好死!」她來來回回也就能罵出這些話了,她意識到不對的時候,痛罵已經溜出了嘴,再要收回去也不可能。
曲賀天似笑非笑的凝視甄平樂的眼楮,就是這雙眼楮,讓他感覺她一點不是十多歲的小姑娘,更是個經歷過悲慘命運的老人,一會兒蒼涼,一會兒悲鳴。
可是誰叫他看上了她,不管她再怎樣牙尖嘴利,曲賀天都會把她的獠牙拔了!
「跟我回去京城,我許你們姐弟兩人一生太平。」想也沒想,曲賀天就這樣說出掩藏許多天的話。
他自己先愣了一下,卻沒有放開抓著甄平樂的手。
甄平樂用一種「你是瘋子」的眼神看著曲賀天,毫不留情道︰「我就算再死一百次,我也再不會相信你!」
曲賀天哈哈大笑,笑過之後他自己都沒發現他因為甄平樂的拒絕,表情變得放松許多,「看來你恨我是真的了,可是我想不明白,我們以前並沒有見過,你怎麼會那麼恨我?」
「放開!」甄平樂使勁想要掙月兌曲賀天的束縛,她討厭極了他那種掌控天下的表情,半句多余的話也不想和他說。
可是曲賀天還沒有得到答案,他非常想知道,為什麼無緣無故甄平樂這麼討厭她?
明明她那個爹大義滅親也要巴結他,她居然視他如砒霜,這種反差太大,曲賀天一定要問清楚緣由。
甄平樂眼淚都要出來了,想到今生再次與曲賀天糾纏在了一起,她不由自主想到曲賀天害她姐弟的下場,甄平樂就抑制不住的瑟瑟發抖。
曲賀天看的好笑,道︰「你就那麼怕我,其實我也就最多沾花惹草厲害一點,其他地方哪里讓人那麼恐懼,難道我長著一張惡貫滿盈的臉?」
甄平樂才不會回答,她現在明白了,不管她說什麼,他都不會放過她,那麼她就不說話,等他自討沒趣了就會放過她吧?
或許是她之前的反叛,引起了他的注意,那麼現在她學著循規蹈矩,他就不會再留意上她。
可她猜到了原因,卻猜不透人心。曲賀天的確是因為甄平樂的與眾不同才注意到她,可並不是她改變了他就能放棄,有一種人一旦盯上獵物,不到一擊致命,是絕不會養虎為患。
甄平樂活生生就是一匹狼,他能看出她眼楮里深沉的痛苦,一旦她找到機會,一定不會放過她口口聲聲說過的要他死。一般的大家閨秀,誰敢隨隨便便提及死字,可她不但敢,還明確的告訴他,她要他死。
曲賀天正想著要不要進行下一步,甄平樂與他掙扎之間來到了河邊,他看出來她眼里興奮的目光是什麼,冷笑一聲正打算放出信號,她決絕一般使勁將他推向河流,連帶著她也一起掉進去也無所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