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是結兩姓之好,自然是一件大事。無論是哪一方也不可能偷偷模模的去辦了,雖然還沒有正式下聘,卻也瞞不過外人。畢竟無論是南宮家準備聘禮還是南宮墨親自上門拜訪薛夫人的動作都瞞不過金陵城中的有心人。
鄭王府里,听到這個消息蕭千煒沉默了良久沒有說話。坐在一邊的朱初瑜看在眼里也知道他心情只怕是不太美妙。只是淡淡勸道︰「南宮家大公子如今是御封的靖安侯,位高權重,簡在帝心。無論如何總是要成親。靖安侯府的親家也不可能是什麼尋常人家,靖安侯府跟薛家結親總比跟朝中有分量的文臣結親要好一些。」
蕭千煒沒好氣地道︰「好一些?本王沒看出來哪兒好了!那可是薛真!如今朱宏遠在邊關,父皇手下最說得上話的武將就是薛真和陳昱了。」
朱初瑜不以為意,淡淡道︰「就算南宮家不跟薛家—無—錯—小說聯姻,難不成王爺還指望薛真會偏向咱們嗎?」。
蕭千煒一窒,沉默不語。朱初瑜道︰「在軍中,王爺跟楚王孰高孰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了。王爺再怎麼使力只怕也是無濟于事。」這其實並不是軍中主要將領支持誰的問題,蕭千煒在軍中也並不是沒有人支持,只是這點支持跟蕭千熾打擂台沒問題,跟衛君陌比,那些人在楚王跟前只怕連大氣都不敢出了。這是蕭千煒和衛君陌兩個人的軍事才能問題,自己沒本事,有再多的支持者也無濟于事。時間久了,只怕連支持者也會懷疑自己的眼光問題了。
蕭千煒依舊氣惱,「難道就這麼看著……」
朱初瑜點頭道︰「不錯,就這麼看著。」
蕭千煒微微眯眼,打量著朱初瑜臉色有些難看。朱初瑜也在意,微笑道︰「王爺,橫豎軍中咱們也差不上什麼手了。難道你以為這種事情只有你一個人著急麼?」
「什麼意思?」蕭千煒皺眉道。難道還要指望蕭千炯和蕭千熾?蕭千煒就是再沒心沒肺也早就發現,這兩個同胞兄弟也早早的跟自己不是一路人了。蕭千熾不用說,這幾年兩人沒少明爭暗斗。蕭千炯是個胸無大志的,原本應該是個極好的拉攏的人選,卻不想被衛君陌搶先了一步。蕭千炯對衛君陌遠比對他這個同胞親哥哥更加親近。想到此處,蕭千煒心中又是一堵。
朱初瑜抿唇道︰「自古以來便是文武相輕。父皇打天下靠的全是武將,但是想要治天下卻要靠文臣。但是父皇登基之後,得到爵位得都是武將,那些朝中的文臣心里能高興麼?現在才剛開始,他們自然免不了戰戰兢兢行事謹慎一些,但是這種不甘卻不可能壓抑一輩子的。等時間長了,這些文臣難道不怕武將權勢太盛?父皇難道不需要文臣來平衡朝中的局勢?楚王府跟武將打成一片,就注定了不會讓文臣喜歡。」更何況,衛君陌和南宮墨表現的太過高傲,文人大都清高,自然不會喜歡用自己的熱臉去貼別人的冷**。
蕭千煒垂眸道︰「你的意思是,我們去拉攏朝中的文臣?」
朱初瑜笑道︰「王爺不是一直都是這樣做的麼?」其實蕭千煒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他只是不甘心自己無法在軍中掌握更多的話語權罷了。馬上打天下,馬下治天下的到底誰都知道。但是對于他們這樣的人來說,卻更明白一個道理。說理沒有兵權,哪怕你真的坐上了那個位置,也隨時有可能被人給拉下來。
只是如今,不關心也無可奈何了。
「本王就不信!父皇就會一直看著他拉攏軍中將領!」蕭千煒咬牙道。
朱初瑜含笑取出一封帖子道︰「王爺,你看看這個。」
蕭千煒接過帖子一看,微微蹙眉,「周襄的帖子?」
朱初瑜點頭道︰「王爺知道,我曾經拜周老大人做干祖父。按理說也算是親戚,平時走動走動也不妨事。只是周大人如今到底身份敏感,我擔心給王爺惹麻煩,因此才想問問王爺的意思。」蕭千煒凝眉沉思,周襄畢竟是正一品的三朝元老,看在蕭千夜的份上新皇也沒有貶他,只是無視了他罷了。但是別看周襄現在基本上等于是賦閑在家,這個人在朝中以及天下讀書人中間的影響力卻依然是不可小覷的。不說他自己幾十年的故舊,還有門生故吏遍布天下,韓敏死後,韓敏的那些學生故友多半也會听周襄的。若是能將這條人脈接過來…但是同樣的,這也是個麻煩。皇帝看周襄不順眼,跟他太過接近的人也很可能會讓皇帝看不順眼。哪怕他是個皇子。
見蕭千煒猶豫,朱初瑜取出了另一封信函,道︰「周老大人知道王爺為難,所以……」
蕭千煒看了一眼朱初瑜,還是接過了她手中的密信打開。過了良久,蕭千煒方才沉聲道︰「替我謝過周大人。」
朱初瑜點頭笑道︰「我知道,王爺放心。」
皇宮的御書房里,太初帝坐在御案後面打量著站在不遠處的衛君陌,挑眉道︰「听說,靖安侯要成婚了?」
衛君陌抬眼看了他一眼,點了下頭。
太初帝輕哼一聲道︰「朕跟皇後說打算給南宮緒指婚,皇後話還沒說完呢,你媳婦兒倒是拒絕的干脆。」
衛君陌看著他淡然不語,臉上帶著「這種事你不滿意就去找無瑕,我對後院的事情沒興趣」的意思。太初帝臉色頓時黑了,沒好氣地道︰「你知不知道,這兩天有多少人給朕上折子?」
衛公子挑眉,太初帝抬手將放在一邊的折子扔了過去,「看看吧。」
衛君陌接到手中隨意翻了翻,折子無外乎就是說南宮家和薛家聯姻,會讓楚王在軍中的權勢太盛。萬一出了什麼事,只怕會動搖江山雲雲。還沒看完,衛君陌就直接合上了折子扔回了遇難上,「陛下是不放心薛真還是南宮緒?」
太初帝拿過折子,有些嫌棄的扔到了一邊,「這是信不信的問題麼?沒人教過你什麼叫做眾口鑠金?這些讀書人就是這幅德行,皇考那會兒那般嚴厲也沒能讓他們不廢話。朕也沒指望他們全都勵精圖治,盡心盡力的辦差,不過這麼快就能鬧騰起來,是不是朕表現的太過仁慈了?」
「應該是太閑了。」衛君陌淡定地道。言官御史,勵精圖治的法子不就是努力的參人麼。有問題要彈劾,沒有問題制造問題也要彈劾。如果沒有可彈劾的人,豈不是讓他們失去了存在的異議?
「嗯?」太初帝揚眉,看著眼前挺立的兒子,「你有什麼想法?」
衛君陌道︰「不是要派人去撫恤各地戰亂損傷麼?未免有官員貪污受賄,勾結當地官員欺上瞞下,不如多派一些監察御史。」
太初帝點頭,這些人在金陵待著煩人,扔出去也好。不過…「若是他們為了政績胡亂彈劾,制造冤案,阻撓官員行事,又該如何是好?」
衛公子淡定地道︰「從都察院,六科給事中以及翰林院各派一部分人出去。互相監督,互相制衡便是。」雖然都察院和六科給事中都肩負著一部分言官御史的職責,雖然都是讀書人,但是各自卻還是有些護別苗頭的感覺。翰林院的人更是自以為清貴,不與凡人同流合污。這些人一起出去,又只有監察之責沒有干政之權,想來鬧不出什麼大問題。
太初帝滿意的點頭道︰「你倒是想得周到,就這麼辦吧。」需要的地方不少,這麼一來,至少能把這幾個地方那些閑著沒事兒干的酸儒全部扔出去。
衛君陌也覺得很滿意,淡然的點了點頭。
太初帝很快又將話題轉了回來,「朕把永成嫁給南宮緒是看重他,你倒是說說看,無瑕為什麼不同意?」
「不合適。」衛君陌蹙眉,顯然是對皇帝陛下堅持要跟他討論這種屬于後院的事情有些不悅。
「哪兒不適合?」太初帝問道。
衛君陌道︰「永成的身份不合適。」想要娶公主的人確實是不少,當了駙馬可算得上是一步登天了。但是有志向有雄心的人卻打斗對此沒有什麼想法,更不用說南宮緒了。南宮緒是楚王妃的親哥哥,若是再娶了公主,身份倒是夠尊貴了。但是也足夠敏感了,除非他打算從現在就開始養老了。
想到此處,衛君陌倒是有些意外地看向太初帝。太初帝沒好氣地道︰「少胡思亂想,朕可沒有卸磨殺驢的愛好。」南宮緒還年輕著呢,擁兵又著實不錯。絕對是繼陳昱等人之後最出色的武將了,至少還能夠替大楚做牛做馬三十年。又有南宮墨和衛君陌兩個的關系在,更不用擔心他生出什麼異心,簡直是在安全不過了。這麼一想,太初帝也覺得自己當初想要替南宮緒指婚的想法有些不對,擺擺手道︰「罷了,既然無瑕覺得薛家的姑娘不錯,就讓人去提親吧。回頭朕讓皇後賞賜一些東西給薛家姑娘做嫁妝。當初…咱們到底是有些對不住薛家。」
如果不是當初陳氏弄壞了薛家和蕭千煒的婚事,薛家大姑娘也不至于匆匆就選了個人嫁了。雖然沒听說過得不好,但是對比薛家的地位身份,到底是有些委屈了。
衛君陌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門外一個侍衛匆匆進來,將一封折子送到了太初帝面前。
太初帝打開看了看,劍眉微揚臉上掠過一絲冷笑,道︰「過來看看。」
衛君陌只得上前,掃了一眼桌面上攤開的折子,有些意外,「周襄?」
太初帝冷笑,「那老頭現在是想要干什麼?培養一個人出來跟朕過不去還是弄得皇室兄弟鬩牆?為了替蕭千夜報仇還是怎麼地?他以為他自己是張良蕭何還是諸葛孔明?」
眼前的折子上寫著的正是周襄暗中與鄭王聯絡的事情,雖然沒有寫明周襄給鄭王的信中寫的是什麼。但是這種時候周襄一個號稱忠于蕭千夜的老臣突然對蕭千煒示好,難道會有什麼好心不成?
衛君陌並不怎麼在意,太初帝斜了他一眼,「你就沒什麼話說?」
衛君陌淡然道︰「周襄年紀一大把年紀了,能翻出什麼浪來?」現在沒殺周襄是為了太初帝的名聲,也是為了安撫那些終于蕭千夜的臣子。但是等時間久了,就算周襄出了什麼事又有誰能說什麼?畢竟是個一大把年紀的老頭子了。
太初帝點點頭,他不著急自然也是因為這個。說實話他並沒有將周襄放在眼里,讓他更加憤怒的不是周襄而是蕭千煒。
有些煩悶地將折子扔到一邊,太初帝冷聲道︰「也罷,讓朕看看也讓他自己看看,他到底有幾分本事。」要是蕭千煒有本事折服周襄,那他可以當這件事沒發生過。但是…以太初帝對周襄以及蕭千煒的了解,蕭千煒只怕還沒有這個能耐。再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神色淡定的人,有這個能耐的人偏偏又對周襄這個老頭子沒有興趣。也罷,橫豎他也看那老頭不順眼,要真收服了那老頭子,豈不是代表他要忍受那老頭子到他壽終正寢?
衛君陌皺了皺眉,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
蕭千煒做這些事情是為了什麼衛君陌當然知道,但是即便是心中有什麼想法他也不能說。從古至今,金錢權勢都是足以讓人瘋魔的東西。蕭千煒還沒到這個地步,他只是不甘心,或者說是想得太多了而已。在蕭千煒眼里,只怕早已經認定了太初帝已經決定將皇位傳給衛君陌了。所以他要去爭要去奪。但是在衛君陌看來,哪怕太初帝現在如此信任和看重他,其實他心里也沒有認定說這皇位非要傳給衛君陌不可。沒有一個皇帝,剛剛登基就開始考慮自己死了皇位歸誰的問題。
蕭千煒不是不能爭不能搶,而是他考慮的太早了。未雨綢繆並不全都是好事,現在蕭千煒該學得是怎麼做一個皇子,而不是還沒站穩就開始學人奪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