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正襟端坐,看著李長喜領著花畹畹走了進來。
不知何時,這女孩子出落得如此姿形秀麗了。
普天壤其無儷,曠千載而特生。
皇帝暗暗出了神。
花畹畹跪地行禮,皇帝道︰「平身吧。你深夜面聖,定是為了繡球選太子一事吧?」
「並不是,畹畹面聖只為獻寶。」
花畹畹將手中畫軸交給李長喜,讓他呈給皇帝。
皇帝接過畫軸打開畫像,不由一驚。
花畹畹將皇帝眼中瞳仁微張的一瞬盡收眼底,心里也有了底氣。
她道︰「皇上對安美人情深義重,有道是念念不忘必有回響,此畫像乃是安府嫡小姐安念熙,論美貌比起安美人有過之無不及,所以畹畹特意繪了安大小姐畫像給皇上,希望能夠解皇上對安美人的相思之苦。」
皇帝龍心大悅,看著花畹畹喜形于色道︰「你不愧是朕的好義女,你如此孝順朕,朕也絕不辜負你,畹畹,你說吧,你可要朕的什麼賞賜?」
「這幅畫與其說是畹畹孝敬皇上的,實際上是七皇子孝順皇上的。所以畹畹替七皇子懇請皇上能夠去看看梅妃娘娘。」
皇帝一顫。
畹畹知道如果自己公然要求皇帝將薊允樗定位太子,未免強人所難,但只要皇上去看望梅妃,梅妃自然能夠纏住皇上提這個要求的。
梅妃如今重病臥床,皇帝難免要動惻隱之心。
皇帝依言去梅宮看望梅妃,梅妃憔悴不堪,見了皇帝哭哭啼啼,皇帝心生不忍,嘆道︰「朕知道你愧對阿樗,所以想彌補這個孩子,朕又何嘗不是?只是礙于皇太後……」
解鈴還須系鈴人,她與皇太後之間的恩恩怨怨總要她親手解開的。
皇帝看過梅妃的同時,花畹畹也去見了皇太後,將皇後指使東正侯害死薊允秀,並囚禁她的家人威脅她一事俱向皇太後稟報,末了同皇太後道︰「皇祖母一直擔心梅妃娘娘恃寵而驕,後宮干政,讓皇上英明毀于一旦,其實真正讓皇上名聲大打折扣的另有其人,此人是誰太後娘娘心知肚明。」
皇太後當然知道是皇後和東正侯一派。
「他們對朝廷對皇上的影響比起梅妃之流不知大了多少倍,太後真正應該擔憂的是他們啊!」
皇太後深以為然,親自去了一趟梅宮。
一輩子的冤家婆媳兩相對坐,不免啞然失笑。
皇太後道︰「我們兩看互相看不順眼了一輩子,總該有個了結的。」
梅妃點頭︰「不如讓我們做最後的交易吧。」
皇太後一顫,深深望向梅妃。
梅妃雖然病容蒼白,卻異常美麗,她的笑容如清風拂面︰「只要皇太後能夠扶持阿樗坐上太子之位,那麼我會如皇太後所願,永遠在這個世界上消失,如何?」
皇太後的目光亮了。
※
薊允哲不知何故犯了大不敬之罪,被皇帝貶出京都。
這不知何故,只有皇太後知道其中原委。
接下來,繡球拋太子,花畹畹拋中了薊允樗。
國公府接到了皇帝的聖旨,擢封安念熙為美人,即日入宮侍寢。
幾家歡喜幾家愁。
陽春三月,宮廷長街上,美人安氏與太子妃花畹畹不期而遇。
四目相對,新仇舊恨。
當安念熙想要揚起她的右手重重給花畹畹一巴掌時,卻驚覺自己的右手早已廢了,沒有絲毫力氣抬起來,更別說打人了。
而當她換只手想要打花畹畹時,另一只手于空中有力地握住了她的手,安念熙一抬頭,薊允樗悠然自若的面孔映入她的眼簾。
「安美人何以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份,而和晚輩為難?」
一句話說得安念熙面紅耳赤。
是啊,她現在是皇帝的妃子,是薊允樗和花畹畹的長輩,而他們是晚輩。
花畹畹將自己獻給皇帝的目的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她成了皇帝的女人,就不能覬覦皇帝的兒子了。
好狠的花畹畹,好陰險的花畹畹。
「太子殿下開玩笑了,安美人怎麼可能為難我呢?」
花畹畹巧笑倩兮,挽著薊允樗的手臂嫣然走遠。
看著他們的背影,安念熙的目光充了血。
這輩子,薊允樗和花畹畹成了一對。
花畹畹搶走了原本屬于她的愛情、男人。
而讓安念熙沉浸在失去愛人的痛苦里,這正是花畹畹所希冀的。
薊允樗有時候看著花畹畹絕美的容顏,不解地問︰「畹畹,你是什麼時候愛上我的?」
花畹畹也不知道,或許她並沒有愛上他。
她嫁給他,幫助他登上太子之位,以及未來輔佐他做一個好皇帝都是為了對安念熙的報復吧。
前世安念熙搶了她的後位,奪了她的寵愛,這輩子她只不過是在報復她,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像前世她對她的那樣,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薊允樗絕不是個傻子,他有血有肉,冰雪聰明,他總能感覺到花畹畹對他的心缺了點什麼,比如熱情。
于是他常常患得患失地問她︰「你愛我嗎?你什麼時候愛上我的?」
花畹畹莞爾一笑,握住他的手貼在自己的面頰上︰「何必去追究得那麼靈清呢?無論如何,我在你的身邊,這輩子會一直呆在你的身邊,這不就夠了嗎?」。
薊允樗抱住花畹畹,在她耳邊喃喃道︰「你和我在一起是不是為了阿卓的遺言?」
阿卓……
這個名字已經在她的生活里消失許久了。
阿卓,你在另一個地方還好嗎?
那里沒有算計,沒有真假。
「當然不是,我和你在一起,因為緣分。」
花畹畹笑著回答薊允樗。
然後他們緊緊擁抱在一起。
兜兜轉轉,原來是你。
和誰走到最後,都是命中注定,不是嗎?
上輩子因為他,她的人生一片慘不忍睹。
這輩子,我要你好好對我,讓我幸福。
薊允樗道︰「一定。」
※
從五台山上下來一個翩翩男子。
雲錦袍子,披肩長發,飄然若仙。
他每走一步路,都要撫一撫他的心髒。
那里總是疼,雖然像一個老去的心髒那麼跳動,可好歹是跳動的。
那顆心髒有點老,卻滿含著愛。
與其說是世外高人換心之術高明,不如說是一位父親對兒子的愛創造了奇跡。
他在這奇跡了活了下來。
他叫童毓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