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玥宮內,那玉龍黃梁木案上放著一套鏤雕玲瓏青花茶具,十分美觀。
其花紋清晰可見,玲瓏鏤雕與山水、花鳥圖案相融合,令人賞心悅目。杯盞里的繚繚熱氣騰騰而上消散殆盡,一派靜逸的氛圍。
偌大的宮殿只有夜離軒和皇德妃兩人,分坐于木案兩邊,共品好茶。
自打夜雨澤出生,虞清婉死後,這怕是兩人第一次這般和諧共處了。
「母妃當真連這唯一的情分也不顧了?」
夜離軒呡了一口茶,不打算再拖了。放下茶盞,一句冷話打破了平靜。
難得兩人親近一番,這樣冷面的事,皇德妃真想他不要提及。
哪個當娘的不心疼自己的孩子?況且他還是自己辛苦懷胎十月難產所生,為了他她連自己的性命也可不顧。母子連心,他怎就半點不予理會她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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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所做之事,哪件不是為了他好?當初就為了那麼個狐媚子女人,棄了皇位。難道現下還要為這麼個孽種,棄下她生他養他的母子情分?
「若你還惦念著骨肉親情,就該把那孽畜殺了,以消我心頭之恨。你登上大位,什麼樣的女人沒有,非得要那麼個不知羞恥的!」
皇德妃說著,眼里竟是泛出了點點淚光。
想她屈居側妃之下,由太子妃變做皇德妃,也不曾讓堅強的她掉過一滴眼淚。現下卻是被夜離軒扎痛了心窩里的柔軟之處。
當年倒不是皇上不寵愛她,只是她性子要強,人又是個聰明的。總歸是沒個千依百順的人來得討喜,又好掌控。是以皇上絕了立她為後的心思。
「母妃莫要再說此話。兒臣早就說過了,他是母妃的孫兒。母妃為何非得執迷不悟,大義滅親。兒臣豈會連自己的兒子都認不清醒?」
他要的只是一份信任,為何母妃偏要糾著此事不放?
「你就是聰明一世,糊涂了一時!好,既然他是你骨血,為何要隱瞞他出生的事實?我天家也不是沒有早產的皇子皇孫,難不成還容不下他這麼一個?你願意說個清楚,我就不再難為了你。」
夜離軒被她幾番反問,憋得說不出話來。偏偏澤兒就是皇室容不下的那個,他還能怎麼說?
「罷了,兒子只說這最後一次,澤兒是我的骨血,萬不會錯。母妃要害他,就是在奪我的命根子。若再生此事,休怪做兒子的翻臉無情。」
他連個解釋都拿不出來,叫人如何相信!再說此事乃自己親眼所見,又不是流言蜚語入耳,怎樣才能說服自己相信了他?
「你,你。」
見夜離軒甩手離去,皇德妃已是氣極,捂著胸口說不出一句話來。他卻是走得瀟灑,頭也不回,半點留戀也無。
夜離軒此番決絕實屬無奈,皇德妃既然把事抬到了明面上來,他自然不能再忍,由得她妄為。
他何嘗忍心刺痛她的心?不過他已經失去了婉兒,又怎能再失澤兒?只望母妃能顧念這一絲親情,別再做出有傷澤兒的事來。
皇德妃眼看著夜離軒的身影漸行漸遠,心痛更甚,終是淚眼朦朧了視線。
軒兒,你始終不明白為娘的苦心。她那般水性楊花的狐媚子,怎值得你朝思暮想了去!
皇德妃心思一轉,隨後冷硬了神色,拿出錦帕拭去了眼淚。
原本精致的妝容已被哭花,面部幾度扭曲而變得猙獰得很。
無論如何,我也不能讓你一錯再錯!皇上時日無多,你將是繼承大統之人,我怎能由著你讓那孽種登上太子之位。
一想到夜凌昊,皇德妃心口又是泛疼。
她與他相處多年,任他掩飾得再好,她又怎會看不出他龍體患疾,身子已是大不如前。
原來他這般不可一世的人,也有被病痛折磨的時候。他不是萬歲嗎?如何能有病入膏肓的時候。
他多番掩飾,不想為人所知,她自會替他守住這秘密。
夜離軒回到府中,便去了夜雨澤的小院。
見鳳傾月和夜雨澤玩得開心,心里也是一陣溫情。
她的體貼入微,她的呵護倍至,都是他不曾想過的。有時也曾錯把她當成婉兒,可她的冷靜威儀,她的游刃有余,卻又讓人認得清楚。
他的心里,分明多了個影子。這影子佔了一方之地,揮之不去,不是她還能有誰?
能得賢妻如此,也是他的福分。有她陪在澤兒身邊,憂心澤兒日常,他還能有什麼不滿的。
夜離軒如三月里的暖陽一般淡然一笑,揮袖而去。
鳳傾月撇頭,只見院門外那飄然而去的藏青衣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