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冥一路上就地取材,摘了些野果供兩人充饑。
正是烈日當空之時,兩人下了山來。前行了一大段路,在一斜坡處,發現了兩軍交戰之地。
幸而天隨人願,兩軍正處休戰階段。戰場上只余滿目瘡痍,尸橫遍野。
歐陽冥心中一番感嘆,當真是天災不如人禍,兵比妓命賤。一群上位者爭名奪利,一群下位者頭破血流,不怕死的保家衛國。便宜了誰?被誰統治還不都是賤命一條。
鳳傾月看著這一地尸體,心底涌生出一派悲涼。戰場上大片大片的血紅觸目驚心,風沙席卷而過,好似都帶著一分血色。
尸體在風沙中干化,橫七豎八的覆蓋了入目之地。
鳳傾月以為自己已適應了血腥殘忍。現下看了這荒涼淒慘之景,卻還是不由得渾身戰栗,驚恐害怕。
或許歐陽冥手段更甚,能讓人比這里任何一人都死相淒慘。可這里的無數將士以身殉國,誰又能說他們命該如此呢?他們何其無辜。
熾熱的天氣,卻是一陣陰風呼嘯而過。好似冤魂的悲泣惡嚎聲,惹人心慌。
以前只听聞勝與敗,或歡喜、或憂愁,卻是向來不知其中內里。
今時今日,才知戰爭原是這般模樣,冷酷慘烈,淒淒慘慘。
有朝一日滿盤皆損,又當如何?
「走吧。人死不能復生,緬懷一番也就罷了。」
歐陽冥還是那般淡定自如,一派事不關己己不關心的作態。
興許是他見多識廣吧,半點不被這滿目慘況擾了心境。說的這話,似還有些看透俗世的佛理。
「那里有人!」
歐陽冥循聲望去,只見幾個布衣男子,在一群死尸上翻找著東西。
「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幾個偷尸的罷了。」歐陽冥言語間盡是平淡無奇。
鳳傾月只見人影晃動,卻沒想到他們是在行此害理之事。
死者已矣,不能魂歸黃土已是不幸。竟有無良者褻瀆死靈,實在良性缺失!
歐陽冥見鳳傾月滿是不忿,又是無所謂的道出了駭人听聞之事。
「難不成你想管這閑事?下面有的人傷勢過重,送回醫治便是浪費藥材。待清理戰場之時,見到這類人也當做死了一般棄尸荒野。這種拋棄活人之行更為惡毒,你管不管?」
見鳳傾月膛目結舌,他又繼續說到︰「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的,沒了我還能做些什麼?唯一能做的,便是勸你的父皇認清局勢,此番大勢已去,莫要做無謂的犧牲了。」
歐陽冥也不知自己為何這般多話。總覺得他再不說些什麼,眼前的人兒就要隨風而逝了去。
既然有一線生機,何必弄得個國破家亡的下場?他這般度人向生,就快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鳳傾月听他一席話,萬分驚訝。而後神色很是復雜,再一下子變得茫然起來。
歐陽冥說話雖不中听,卻是讓人無法反駁,且隱隱帶著認同之意。
他說的辦法好像可行,但又好像不那麼順應常理。
或許到最後,也只能得個兵敗如山倒,民生慘淡的結果。可世事無常,她怎能否認去轉敗為勝的一線機會呢?她是鳳央的公主,如何能對父皇開口,勸他放棄自己的國家?
為了這個國,她自己不也認命流走于異國嗎?她且如此,何況父皇這個一國之君?
只是她不懂,為何他們理應擔起這份責任。只因他們天生高人一等嗎?
那底下這些人呢?他們就天生低人一等嗎?沒有他們,憑什麼為國?他們就活該戰死沙場,棄尸荒野嗎?
她不懂,真的不懂。
佛不是說終生平等嗎?原來佛主是個欺言巧騙之徒。
若是往前,鳳傾月又怎敢質疑滿天神佛。
只是現下所有的不解一擁而上,令得她她思緒混亂,要將以前種種全盤推翻了去。
歐陽冥覺得她不甚對勁,立馬將她喚回神來。
「你再耽誤下去,天就該黑了。有什麼事到了再說,憑空假想再多也是無用。」
鳳傾月醒過神,回眸看著歐陽冥,突是覺得羨慕。
縱然他凶殘狂戾,令人懼怕。卻是愛惡分明,明確的知道自己要些什麼。
她也想要如他一般灑月兌,看清自己的心,踏上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