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傲天見她有些松動也舒了口氣,本來他也煩著,耐下性子哄了落雪半天已經很不容易,說來也要多謝凌楠幫忙勸著了,不然此刻他也沒了主意了。
「你若惦念著前世的父母我也不逼你認我,可你畢竟也是我蕭家的血脈,或者你認了我當干爹也可以。」蕭傲天續道。
落雪愣了愣,好一會兒才道,「我沒有父母。」前世她有記憶就是在孤兒院了,根本不知道父母是誰,院長媽媽說她是在一個冬天撿到她的,那時候她也就是個剛滿月的孩子,那時候天正下著雪,她的嘴唇都被凍得青紫,院長就給她起了落雪這麼個名字,等到上學的時候,因為要入學籍,院長就給她找了本百家姓,她隨手指在蕭字上,于是她就有了名字,蕭落雪。至于父母,她是被拋棄的,她也從來沒有動過找他們的心思,親情于她,完全是陌生的。
蕭傲天瞬間了然,「因為從來沒有得到過,所以才看得重,所以真的可以擁有的時候反而亂了方寸是麼?」
落雪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然後點點頭。
「傻孩子。」蕭傲天揉了揉落雪的頭發,「那我問你,我是你爹,你開心麼?」
落雪毫不猶豫的點點頭,「當然開心。」
「那你就沒必要再顧忌什麼,你既然也記著柒月,我們就給她立塊牌位,等回了苗疆放進蕭家祠堂里,如此可好?」蕭傲天給了個兩全其美的法子,落雪點點頭,然後眼眶就紅了。
「怎麼了?」蕭傲天每次看落雪哭都頭大,這次也是手忙腳亂。
「沒事。」落雪的眼淚還沒下來就被蕭傲天逗得忍了回去,然後頭腦一熱,落雪起身就抱住了蕭傲天,脆生生的喊了一聲爹。
蕭傲天想要抱她的手生生停在半空,身子也有一瞬間的僵硬,察覺到他的異樣,落雪訕訕的松開了手,心里涌起一股失落。
「好孩子。」蕭傲天的聲音帶了一絲顫抖,手也落到了落雪的背上,落雪抬起頭,就看見蕭傲天的眼里泛著淚光,很快就恢復如常。
好吧,是自己理解錯了,落雪揚起一抹絢爛的笑容,然後重新抱緊了她父親。
窗外的陽光柔柔的灑在父女二人身上,顯得朦朧而溫柔,總的來說,今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入夜之後,落雪端了盆熱水到了蕭傲天房里,蕭傲天只穿了中衣,此刻正欲睡下,卻被落雪的突然闖入驚了一驚,衣帶解了一半只能再系上,然後行至床邊坐下,看著落雪納罕道,「你不去睡覺跑到我房里做什麼,身上還有傷該多休息才是。」
落雪有些尷尬,端著盆的手忍不住抖了抖,灑出來的水被她自動忽略,愣了半天居然紅了臉,吶吶道,「我來給你洗腳的。」
蕭傲天听了忍不住一愣,「為什麼?」
落雪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就當我是心血來潮吧。」
其實也不太能算得上是心血來潮,前世時她還在上學,老師有天不知怎麼就留了個給父母洗腳的作業,她是孤兒,自然就交了白卷,老師知道她的情況,也沒為難她,可是那時候她卻覺得很委屈,只因為听別的同學說他們的父母都夸他們懂事了,那時她就想,若是她有父母,會不會也這麼夸她呢,後來長大了,這事也就忘了,偶爾想起來也會覺得小時候實在幼稚,這麼大點的事竟也會覺得委屈。
今天這麼一番變故,倒是引得落雪想起這事來,雖然她沒了小時候的心思,可蕭傲天畢竟是她爹,行個孝道也沒什麼不對,于是頭腦發熱的端了熱水過來,可是理想之所以是理想,就是因為它超越現實,落雪淡定的生了這個想法,淡定的端了熱水,淡定的進了蕭傲天的屋子,然而看見蕭傲天的時候,落雪終于淡定不下去了。
不是她矯情,真的很難為情啊有木有,尤其對上她爹錯愕的眼神,落雪恨不得扔了盆奪門而出啊!
蕭傲天看出落雪的尷尬,忍不住笑道,「你的心意我領了,就別折騰了,回去睡吧。」
落雪抖啊抖啊的手終于不抖了,尷尬害羞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神色一凜,肅然道,「不行,我都來了,怎麼能無功而返。」
蕭傲天听了也不接話,索性靠了床邊斜倚著身子看著落雪,落雪猶豫了一會兒,慢吞吞的踱了過去。
唔,來都來了,還羞個什麼,落雪如是想著,總算也淡定下來,她本也不是扭捏的性子,這會兒淺淺一笑,從容的給蕭傲天月兌了鞋襪,放進熱水里有些笨拙的揉捏著。
其實也沒什麼難為情,落雪稍稍分了神想道,還是很圓滿的一件事麼。
「既然你來了,恰好我也想問你,你什麼時候能和我回苗疆?」蕭傲天開口道。
落雪的手頓了一頓,苗疆于她其實沒什麼感覺,雖說那是她名義上的家,可畢竟太過陌生,何況眼下凌楠的毒還沒解,若是她真去了苗疆,少不得要住些時日,而白雲山上那烏金蟒什麼時候能吞了那個恨海石她也不知道,萬一去晚了被那蟒蛇跑了也不一定,若是真打那蟒蛇的主意,依她原來的想法是再過些時日就住到白雲山上去守著,若是去了苗疆,怕是要耽誤了。
「緩兩年吧,這里不是很好麼。」落雪頭也不抬的回答。
蕭傲天忍不住嘆了口氣道,「你也知道凌楠的情況,烏金蟒不是那麼好殺的,我不想你去冒險。」
落雪終于抬起頭,目光灼灼的看著蕭傲天,苦笑道「雖然我也遇過不少的險境,可是居然每次都能逢凶化吉的活過來,所以也就有些不怕事,無論什麼難關總想闖一闖,可能是少了點教訓吧。」
「你確實少了些教訓。」蕭傲天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落雪拿了毛巾給他擦腳,然後淡定的點點頭,「我素來都這樣的。」默了一默又道,「你早些睡吧,我也回去睡了。」說罷就端著水出去了。
次日早上,落雪還懶洋洋的躺在床上,前世她一直是個勤奮上進的好孩子,可惜這一世里被落塵給養的懶了,事實證明,果然是由儉入奢易啊。
「小姐,越王穿來口信說請你到王府坐坐。」下人隔著門說道,落雪這才懶洋洋的爬起來,口里說了聲知道了。
下人听落雪醒了,就開了門進來,要伺候落雪洗漱更衣,落雪開始納悶自己剛來的時候不也是下人麼?每天起來她都是自己洗把臉就去伺候落塵了,雖然落塵待她較別人好些,可落雪終究是個下人,也沒有逾矩的時候,甚至飯也很少和落塵一起吃過,僅有的幾次,還是去了金陵以後的事,她在雪園的時候也找了下人,可是他們照顧的也都是自己平時不做的事,多數事還是自己親力親為,當然拋開這些不談,自己到了這里怎麼就成了需要人伺候的嬌小姐了?就算自己身上帶著傷,可好歹不至于連穿衣洗臉的事都需要人幫著,落雪千回百轉的想了一遭,一個俏麗的小丫鬟已經拿了她的衣服過來,落雪只覺得臉上的笑有些僵硬,良久開口道,「你們都下去。」
一番梳洗之後,落雪先去看了蕭傲天,早起不是要給父母請安麼,可是她起的真心不早了,請安該是個什麼禮儀?雖然這些年她學了不少禮儀,可大多都是宮廷里的,和父母該行什麼禮,她還真不知道,不過若是她真巴巴的跑去和她老爹行個禮,估計蕭傲天會驚得下巴都掉下來,畢竟他倆平時在一起的時候都是沒大沒小的樣子,長者不像長者,晚輩也不像個晚輩,若是現在突然要她收禮,她老爹會怎麼樣落雪不知道,反正她是渾身不自在。唔,既然這樣,那就還像原來一樣相處好了,落雪喜滋滋的跑到蕭傲天跟前,到底也沒行禮,直接開門見山的說要去越王府,雖然屋里有別人,落雪朝他點點頭就直接忽略了,反正以後認識也來得及。
「自己去麼?如果凌楠再傷了你怎麼辦,你的身子可不能再折騰了。要不我讓人和你一起去?」蕭傲天皺眉道,不知為何,他心里有些不安。
「不至于吧,你不是煉了藥給凌楠麼,他不會把我怎樣的。」落雪想了想,前些日子她偷偷放了不少血,用瓷瓶裝了托付蕭傲天煉了藥給凌楠,蕭傲天當時氣的手抖啊抖啊的,落雪的小心髒跟著顫啊顫啊的,生怕他氣的一個哆嗦把瓶子摔了,再放血估計自己要躺上幾天,還好蕭傲天到底也沒摔了瓶子,也不忍心她白吃一回苦,終究還是拿去煉了藥。
「那就去吧,早些回來。」蕭傲天知道落雪的脾氣,也不勉強她,由著她去了。落雪應了一聲,歡天喜地的往外跑,蕭傲天只能在後面喊她,「身上還有傷呢,你慢點跑當心些!」
「知道啦!」落雪的人影已經看不見了,只有聲音從遠處飄過來。
「錦陽,你去跟著點。」蕭傲天轉過身朝被落雪給華麗無視掉的男子道。
錦陽點點頭,然後就跟了出去。
落雪出了蕭府,就開始四處轉悠,好吧,打死也不會承認自己不認路的,轉悠了半天,轉悠到身後的錦陽冷汗直冒感慨這女人迷路的功夫真是一流的時候,落雪終于雇了輛馬車出發了。
「城門開了?」落雪掀開車上的簾子隨口問車夫,車夫架了一聲才笑道,「城門開了兩日了,姑娘不知道麼?」
「不知道,前些日子一直待在家里,城門被封也是听人說的。」落雪笑道。
「前些日子有個奇女子引來百鳥朝鳳的奇景,百姓都說那是天女轉世,皇上想讓她進宮,結果當天那姑娘的府邸就起了一場大火,人們都說是天女回了天庭,皇上不信,封了三天的城門,說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可惜呀,天女那是那麼好娶的,人沒找到,城門也不能一直封著,這不,前兩天才開了城門。」車夫自顧自的說著,落雪默默擦著冷汗,真是人言可畏啊,總算是見識到了。
「姑娘,王府到了。」車夫停下馬車朝里面喊道,落雪應了一聲,給了錢就跳下馬車,門口的守衛都認得落雪,直接把她帶了進去,錦陽猶豫了一下,在附近找了個茶館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