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楠一行人到了洛陽因為已經是晚上,于是就在驛館住下了。
凌鈺收了平時的公主脾氣,坐在台階上看著月亮發呆。
「洛陽雖不如燕京冷,但畢竟還是涼了些,你怎麼也不披件衣服?」凌楠拿了件披風披在凌鈺身上笑道,然後也挨著她坐下。
「三哥,父皇怎麼就把我送到這里來了呢?」凌鈺落寞道,「我不想嫁給那個皇帝,我又不認識他。」
「皇家的兒女,總歸是身不由己的。」凌楠安慰道,「本來當初接你回來的時候父皇就定下來要把你送來的,如今你及笄了,自然也就送來了。」
凌鈺哼哼了一聲,「確實身不由己,臨走前我見過芊芊,你既然娶了她,怎麼不好好對她?」
凌楠不由得苦笑,「我怎麼沒好好對她了?她整日在府里不是待的很好麼?」
凌鈺又哼了一聲,「娶都娶了,洞房你怎麼還跑到別處去了?難不成你還惦記落雪?這次送我來你還特意搶了這個差事,她既然進了宮,你以為你還見得到?」
凌楠不動聲色的抽了抽嘴角,不再說話。
朝拜過後,就是接風宴。
席間跳舞的,是北秦送來的舞姬。
落塵把玩著手里的酒盞,朝下方的凌楠笑道,「前些日子貴國送來了許多舞姬,朕略看了看,倒是很合心意。」
凌楠舉杯的手頓了頓,然後繼續把酒杯遞到唇邊一飲而盡,「既然合了皇上的心意,相信皇上也會將她們照顧的很好。」
「既然她們來了齊國,自然是我齊國的人,朕自然會將她們照顧好,只是這些事,想來也不該是越王關心的事了。」落塵似笑非笑道。
凌楠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皇上說的是。」
落塵隱去眼里的自得笑意,繼續笑道,「朕偶爾還會想起和越王共事的日子,金陵的皇宮已經修葺好,只是欽天監說今年會有貴人來,不宜遷宮,朕本以為是無稽之談,只是沒想到,倒真讓朕等來了。」
「臣倒是還記得金陵一行,南夏公主蕙質蘭心,臣還曾得了她許多照顧。」凌楠也似笑非笑道。
落塵的笑容僵在臉上,許久,才道,「南夏公主紅顏薄命,去年便病逝了。」落雪闖天牢劫人的事終究不大光明,見不得人,所以先皇在世的時候雖然給落雪下的旨上罪名是通敵叛國,可是對外卻說南夏公主病逝,給落塵娶了沈素。
凌楠狀似遺憾的嘆了一句,「看來公主終究承不起皇上的福澤。」
落塵不動聲色的飲下杯中的酒,原本和煦的目光漸漸泛出了冷意。
沈墨看兩人言語之間不大和睦急忙跳出來打圓場,「听聞貴國安樂公主儀態萬方,此番能來我國,還望以後兩國友好和睦。」
「這是自然。」凌楠笑道。
落雪在落梅軒倚著窗子手里拿著灼言笛百無聊賴的望月發呆,遠處隱約傳來絲樂聲,她知道,凌楠來了,只是一想到以後和凌鈺同處一個屋檐下,難免有些頭痛。
也不知過了多久,落雪招了許多鳥過來,近日來她對馭獸倒是愈發得心應手了,不至于一吹笛子就引來百鳥朝鳳的奇觀,所以這次格外低調,宮女太監都以為她是在吹笛子,偶爾逗逗鳥,卻沒想到,宴會上的事落雪已經知道的七七八八了。
落雪很憂慮的想,到底是有多無聊兩個人才能這麼針鋒相對,一年前她同凌楠在太子府遇見的時候,落塵似乎還很欣賞凌楠來的,怎麼現在就變成這樣了呢。
落雪模了模自己的臉,原來不是紅顏也能當禍水。
遠處絲樂聲漸漸弱了,落雪算了算時辰,大概宴會也該算了,只是她真的該去見凌楠麼?見了又該說什麼呢,有什麼好說的呢?事已至此,她難道還要有什麼不該有的念想麼?只是肚子里還有他的孩子,可是這個孩子能不能生下來還是個未知數,蕭老頭說得其實很在理,落塵未必會留下這個孩子,他若哪天真的不想要這個孩子,自己肯定防不住,若是孩子真的掉了,那她同他,就再也沒有關系了吧。
可是她想他了,很想很想,她其實很想見他,告訴他她有多想,她一點也不想留在這里,她想和他離開,一起去過他們想要的日子。
可是她不能。凌楠已經娶了柳芊芊,如果他真的和她走了,那麼凌楠就辜負了柳芊芊,落雪實在做不到,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如果柳芊芊沒有嫁給凌楠,她也可以心安理得去誆凌楠和她離開,可是既然柳芊芊已經嫁了,她就不想去當那個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
也不知凌楠的身體怎麼樣了,落雪現在還有身孕,不敢放血,只怕影響孩子,也不知蕭傲天給凌楠的藥還有多少。
又一只鳥在她眼前轉悠了幾圈,落雪伸出手指,小鳥就拍著翅膀落在她的手指上,歡快的叫了幾聲,然後就飛走了。
落雪的嘴角攜了一絲笑意,突然之間福至心靈,她在躲什麼,上一世的長明突然出現,她都淡定的接受了,此番凌楠來了她又躲個什麼,況且凌楠遠道而來,本為的就是自己,見一次也沒什麼,自己繡的香囊還沒有給他,也沒有給過他一個正式的告別,有些話若是這次不說,怕以後都沒有機會了,再見一次也好,如果不見,她也不確定婚禮上的匆匆一瞥是不是永別。于是落雪推說自己累了,就遣退了眾人,熄了燈就躺在床上睡下了。
過了一會兒,落雪躡手躡腳的爬起來,拿出蕭傲天給她的瓷瓶,把迷藥盡數倒進了安神香里。然後把解藥裝進帕子里捂住口鼻躺在床上假寐。
沒過多久,落雪就听見一陣撲通聲,想來守著的都被放倒了。落雪再度爬起來,拿出笛子叫來了雪雕。
雪雕忒爭氣,悄無聲息的就落在了院子里,落雪翻箱倒櫃的找衣服,本來想換一身暗色的衣服,可她的衣服都是大紅的,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黑色的衣服,考慮到這麼一只大鳥其實也挺明顯,落雪就頗痛快的穿了件大紅的衣服罩了件大紅的披風扮成一個火紅火紅的靶子爬上了雪雕。
雪白的羽毛上只能隱約看見那一片紅衣獵獵,在天邊一輪新月前飛過,落梅軒外落塵沉默的看著落雪離去,眼底一片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