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宮皇後寢殿內,躺在紫檀玉屏雲紋九鳳床上錦繡從中的妙容皇後漸漸蘇醒。見趙璟側身坐在床邊長眉微皺,墨玉般雙眸里滿是擔憂瞧著自己,身後侍立著一臉寒霜焦慮的芳婉儀。
趙璟看著她輕聲道「妙容,你醒來了。」
妙容皇後慢慢抬起縴弱素手撫著趙璟玉石般面頰︰「璟郎,我恐怕不成了。」
趙璟龍目微紅,捉住她的手貼著臉龐輕聲哄勸︰「好妙容,太醫說方才你不過是急怒攻心才昏迷過去,我已命她們煎藥去了。你服了藥,很快便會好的,不要說這樣喪氣的話。」
陳妙容微微一笑,蒼白臉上如春花綻放︰「璟郎,你不要再哄我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不過時候早晚罷了。
我原本想著,咱們在宮里就如同在太子府時一般。你為我晨起畫眉,我為你紅袖添香。咱們就這樣恩恩愛愛的做一輩子夫妻,帶著羽依和永福結伴同游,山水遣懷。」
身後的芳婉儀已經滿面是淚,跪在床前泣不成聲連連叩首︰「求娘娘養養精神,婢子一日是娘娘的丫頭,終生服侍娘娘與帝姬至死不渝。求娘娘可憐婢子,不要再說了。」
「你這個傻丫頭,說來是阿爹對你不住,你本來是我府里暗衛,官家臨登基前吳王逆賊屢次派人潛入府邸,你為我和永福擋了多少明刀暗箭。」
陳皇後緩緩說著︰「明知你心里有那個人,又把你打發進宮來做了妃嬪,說來我陳家對你多有虧欠。日後若是我不在了,你願意留在宮中便罷,若不願意,求官家放了羽依出宮去自在度日吧。」
芳婉儀伏地嚎啕大哭,趙璟扭身擦了臉上的淚水,掩住陳皇後的嘴︰「妙容,不要想這些沒用的事了,有朕在一日,便不許你胡思亂想。
朕已經派遣鐵血衛北上尋訪一個叫孟令啟的名醫,听說此人醫術精絕有起死回生之能。只是常年雲游四方蹤跡難訪。
有消息稱他上月在北方出沒過,若能找到這個人,便能查明你身子莫名衰弱的原因,康復指日可待。」
「好,我不說。」妙容皇後微笑點頭︰「咱們說說永福兒落水的事,羽依既然從玢才人嘴里听到當時的情形,只怕是有人設的圈套哄了孩子們出去。官家要仔細查察。
還有那位玢才人,自己半條性命都沒了,拼死救了永福起來。我看那玢才人容貌姝美,眉眼間與我頗為相似,心地又純良無私,我十分喜歡。
她如今臥病在床,官家有暇還要多去看看她,我瞧得出來,官家頭一次便賜了她封字,想來心里是喜愛的。若她病痊早日侍寢,只怕為官家生下一個皇子,妾也歡喜。」
趙璟眼前浮起那日藏嬌水淋淋的被宮人抱著送進殿來,緊閉雙目面色如紙卻依然美貌絕倫,宛若睡中仙子,心里泛起一陣淡淡憐惜牽掛。
點頭應承︰「好,這後宮許多女子,多半各懷心思。朕也許久不見這樣純淨無暇之人,我日後會看顧她。你不要想這許多,再多美人,你也是我心中最好的妙容,無人可代。」
皇後仔細看了看趙璟的眼楮,靜靜閉上雙目打了個哈欠︰「我覺得困乏的很,想睡一會兒。官家代我去碧蘿苑看看玢才人,道聲謝吧,羽依留在這里陪我就好。」
趙璟瞧著皇後合目而睡,漸漸呼吸平穩,輕輕與她蓋嚴錦被,又叮囑了芳婉儀幾句,才輕輕走出宮去。
听著趙璟腳步聲遠去,躺在床上的皇後睜開眼楮轉過頭來,芳婉儀仿佛早就知道,湊到床前低聲問︰「外頭並沒閑人,娘娘有什麼吩咐,婢子去辦。」
皇後鳳眼中掠過一抹戾色︰
「宮內已經開始動作,我只怕時日無多。你要替我留心幾件事。
其一、細心留意玢才人,若真是個純良柔善的,與各方並無瓜葛聯結,便盡力助她獲寵晉位,若有身孕盡力保護莫出意外。
其二、永福落水只怕是內應外合,想用永福意外激我喪命。你要告訴我阿爹小心提防舊皇一黨,宮內你等暗查許久,那人卻藏得嚴實。看此次能否查出端倪。
其三、我本來懷疑或許是淑妃用昶泰下的苦肉計,但朱太傅去世已久,朱氏一族已無余力協助淑妃,況她有唯一皇子,便是日後官家歸天她也是穩妥的太後。
想來不至如此愚蠢,我雖然不喜歡她與昶泰,但現在後宮只有昶泰一個,如果此事真是有人與舊皇一黨勾結,你也要留心大皇子莫被人偷偷害了。
官家雖是明君,然而外有白山夷與大蒙國虎視眈眈,朝堂宋氏一族把持軍權,藩王趙悍心懷不軌。這許許多多,官家顧及不暇。我趙氏皇朝不可無後繼之人。這些你都記下了?」
一口氣強說完這些話,陳皇後已經滿臉蒼白,額頭身上汗濕淋淋,睜大鳳眼看著芳婉儀。
芳婉儀神情慎重,深深磕下頭去︰「娘娘吩咐,婢子等殫精竭力,萬死不辭。」
陳皇後在殿中托付芳婉儀,走出昭陽宮的趙璟卻心緒沉重愁眉不展。背著手信步走在宮中甬道上,一直侍立在昭陽殿外的大監李兆勝跟著走在身後。
兆勝跟隨趙璟多年,知道趙璟此時心緒低落,帝僕二人默默的走了一陣,兆勝尖聲道︰「官家,前頭不遠便是芷汀宮了,官家可是要去看看玢才人。」
哦?趙璟抬起眼向前觀看,前邊一溜青磚碧瓦,朱紅殿門拱頂上芷汀宮三個大字,不由失笑︰「朕不過隨意走走,怎麼就走到這芷汀宮來了。也罷,既然來了便去瞧瞧玢才人吧。」
荷兒剛服侍著藏嬌喝了一碗參棗姜糖水,看著她臉色微微好轉,不像先前雪白如紙。這才放心了許多,又想著已經連躺了兩日,拿了兩個軟枕疊起扶著藏嬌半靠著歇息。
正忙個不停,便听見外頭長安風風火火的跑進來稟報︰「陛下又來看視才人了,才人可還醒著?」